主题
从未逝去的江湖.千门!
文/疯流才子
雪融化水
水蒸成气
气飞凝云
云摇雪落
——这就是千门!
【楔子】
1936年10月7日,齐齐哈尔,大雪纷飞。
在北郊的一个小院内,三名男子围炉而谈。
“只要老齐将资料完整地送出去,咱们哥儿几个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小日本断电这一招虽狠,但此举也让他们人了我的千局。”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短发男子,青布长衫,白面无须,一副书生之态。
在青衣男子的左右各坐一人。左首边的这个人打扮比较特殊,户外鹅毛大雪,寒冷异常,屋中虽有煤炉但温度也在十度以下,这人却光着身子,只穿了条暗红色的中裤,他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炉筒子:“他们那个计划叫啥来着?”
另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衫,戴着一副眼镜,正不断地向煤炉中一张一张地填纸,纸张上密密麻麻都是一些乱码,含笑回答:“叫‘东方马奇诺’!”光身男子又转头问青衫人:“你说东条英机那厮会派多少人来抓咱?”没等青衫人答话,那正在焚烧纸张的便笑道:“堂堂的千门火将还惧怕他小日本的矬兵?来多少能拦得住你!”
那被称为“千门火将”的光身男子望向窗外,语气低沉地说:“我是担心老李,为了把情报送出去,他算把自己搭进去了,我们千门可……”没等他把话说完,那青衣男子便插话道:“如果用我干门一派的存亡来押宝几千万民众的自主生活,我情愿输掉,我现在只担心东条英机会动用隐杀,老齐日语虽不赖,但好多密令我们还是不能掌握!”
“那你为啥不让我去?”光身男子听罢急忙起身,当下就欲出门。青衫男子不慌不忙道:“赌中行千斗的就是布局,你有你的位置,再说你的性格也不适合!”光身男子满面不忿,嘟嘟囔囔地坐了下去。
戴眼镜的黑衫男子将最后几张密文纸投进火炉中后,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飘飞的雪片,沉声道:“前天有消息传来,东京方面派过来的四十名隐杀在长春被柳七截杀,生还者不过十余人!”光身男子兴奋喝道:“好一个‘亮杀’柳七,小老头今年恐怕都有六十了吧?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身手!我冯绝算是服了!今天要是小日本真的杀来了,我定要跟柳七遥斗一把,看谁杀得多!”
“老冯!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关东军和隐杀可完全是两码事,隐杀是不带枪的,所以柳七才敢单枪匹马去截杀。你的任务是保护好文鹿哥!”戴眼镜的黑衫男子回头说。冯绝正当兴起,被他这么一拦,顿时泄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如果我千门还有脱将在,我们哪里还用担心这些?别说是东条英机的反特小组,就是全关东军都来那小日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哎,对了,你刚才说啥?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老李?那你呢永平?”冯绝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文鹿,只见他也面色阴沉,顿时满面疑惑地说,“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黑衫男子谢永平从大褂内衬中拿出一方粉红色的手帕,然后将眼镜取下来仔细地擦拭起来。
李文鹿语气低沉道:“我们三个想要全部逃出齐齐哈尔恐怕不太现实,这条命名为东方马奇诺的战事修伐,是日本军事最高机密,东条英机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我分析他一定会用非常手段的!”
冯绝焦躁异常:“什么叫非常手段?他们还能有什么非常手段?我们几个去对抗他百万关东军不现实,但要从小小的包围圈里脱身还难?”谢永平强挤笑容:“正如你所说,如果我们千门还有脱将的话……不难,可现在没有!”
“那老子就带你们硬打出去!”
李文鹿挑眉,看着冯绝的眼睛苦笑道:“我和永平担心被捕后顶不住那些酷刑,所以……”冯绝起身高声吆喝道:“所以个狗屁!这像千门主将该说的话吗?”
就在这时,墙角的电报机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谢永平急忙戴上眼镜,跑到电报机旁,戴起耳机。冯李二人连忙停止说话,注视着谢永平。
“老齐已经用旧苗语将情报传了出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谢永平声音平稳,没有一丝的激动之色。
冯绝激动地说:“好样的,这旧苗语现在全世界能说的也就百十人,没想到齐老蔫还有这手……”可没等他把话说完,谢永平后面的话,顿时如冷水浇头一般,瞬间熄灭了他心中的激动之火。
“齐兄弟牺牲了!”
李文鹿听罢,豁然起身,走到房间的西墙边上站定,西墙之上挂着一张伏羲老祖的画像,画上多有破损之处,发黄的纸张配上并不艳丽的色彩,直观上给人一种素朴之感。画像前摆放着一个青铜香炉,香炉中插着八根香,四短四长。四根短香上薄烟袅袅,四根长香却都没点燃,显然这八根香是被同时插入香炉的,只是另外四根被烧去很多。
李文鹿轻轻将一根短香拔了出来,然后拿出一根新的插在香炉当中。
五长三短!五灭三燃!
冯绝蹲在地上,双手捂脸,牙齿摩擦得如鞭炮一样。
八将少五不做局,这是千门千百年来的铁律,如今千门谣将殒落,也就意味着那匪夷所思的千门三十六局再难出现在世间了。
雪更大了,李文鹿推开窗户,冷暖空气相接下顿时生成一股旋风,鹅毛一般的雪片被卷进屋中,在地上盘旋了一阵后慢慢融化成水。雪水成滴,布成一个圆形,而且在圆形的中心还恰巧形成了一个两弯的曲线,这形状太像八卦了……千门的标志也正巧就是这伏羲八卦图!
是老天都为这传承几千年的千门即将消失而流泪吗?
“妈了巴子的!不如我去跟东条英机那厮拼了,反正情报也已经送出去了。正好拖住他们,你们俩先走!”冯绝豁然起身。
李文鹿将手伸出窗外,平摊手掌,接住几片雪花,然后紧攥成拳。
“雪融化水,水蒸成气,气飞凝云,云摇雪落。千门不会亡,这一局咱要跟日本人斗的是天道。”说罢转身来到伏羲老祖画像前,抬手将剩余的三根燃烧着的短香拔了出来,换了三根新的进去。八根未燃的檀香呈扇形列在香炉中,虽然寸烟未生,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庄严。
李文鹿紧攥手中的三根短香:“走,咱们去让小日本长长见识,什么东方马奇诺,什么绝密情报网,在我千门手段下……哈哈,皆不入眼。”说罢,正了正衣冠,对着伏羲画像俯身一拜后,转身出门。谢永平也跟着起身,面朝伏羲祖师的画像深鞠一躬,然后又掏出他那方粉红色的手帕,擦着眼镜跟了出去。
二人出门后,冯绝才转身来到祖师爷的画像前。看着八根代表千门八将的未燃檀香,冯绝单手一挥,那八根檀香竟然全部点着了。
面对着八股袅袅而起的烟柱,冯绝沉声道:“只要有我冯绝一口气在,决不会让千门炉不燃香。”说罢深深一拜,转身出门。
这时外面嘈杂的车笛声、凌乱的脚步声,隐隐传进空屋,但屋中声调的主旋律仍然来自于煤炉。
八香同燃,老祖画像之前香烟笼笼,远观之下那伏羲祖师轻挑眉须,仿佛在笑。外面的人吼、犬吠、鸣枪,所带来的恐吓之态在这似有若无的神来之笑下全部坐化虚无了。
【第一章聚滨海】
从长春一上火车,高阳就被同包厢的三个乘客喊过来玩牌,开始大家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后来同在下铺的一个戴眼镜的提议小赌一下,有彩头既能使牌局更精彩,也能让大伙免去旅途的疲劳。高阳本来不想参加,但其他两人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扫兴。
第一把刚开始,高阳就笑了,他没想到在这车上还能遇到两个“来手”(即“手下”,就好比柳子窝中的喽哆),而且还一点都不高明。
四个人赌的玩法,叫做“轰炸”,单牌中除了大小王以外,是三最大,顺子出牌的时候三张为底线,不可以带牌,二和三不列在顺子当中,顺子被称作为“龙”。比如,456的顺子,就被称作三龙,4567就是四龙,以此类推。三条为“炸”,四条为“轰”,对王可以管所有的“炸”,但却小于“轰”,最先出完的两个为胜。
这种玩法打起来比较有气势,配牌也比较简单,四个人玩单牌很少。
第一把牌刚抓到手里,高阳就发现,对面下铺的小眼镜和自己上铺的光头竟然玩起了暗语。这种赌局上的暗语,在千术中被称为“附子”。“附子”非常简单,就是利用两人事先商量好的特殊词语来交流,以便让对方清楚自己的底牌。扑克牌一副才54张,一个人掌握了两家的牌后,不仅可以推敲出另外两家的共有,而且也方便设定出牌的走向,以便让自己同伙出光。
这种“附子”多是一些符合场合的话。比如小眼镜刚才这句“这牌真他娘的气人”,高阳听罢就明白,这是他在告诉对方自己手里有几副“炸”。“气”有三横在上,就是表示三条的意思,至于几副都在这个“娘”字上。刚开局的时候,高阳听那个秃头说到“奶奶的,美得很”就已经留意到了,只是不敢确定而已,此时想来,美有四横,这秃子是在跟同伙说,自己有几个四龙,再根据自己手里的牌一推敲,高阳估计,这个“奶”应该是代表“二”,“娘”应该是代表“三”,看来这两个人手里的牌都不错,凭自己手里的牌,想跑出去,还真不容易。
其实要想玩把戏,这54张牌可不够高阳看的,别说是54张,就是540张,只要他稍做手脚,也能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高阳也没准备搞什么把戏,但此时人家把招亮在自己面前,不能不接着,输两个小钱倒是小事,但万一传出去,堂堂一个千门主将……竟然让两个“来手”给摆了,那可就不是丢自己面子的问题,恐怕连躺在棺材中的祖师爷都会爬出来,掐死自己。
由于洗牌时高阳根本就没有留意桌面,所以现在只知道,小眼镜的手里有三个“炸”,光头的手里有两套“四龙”,高阳根据手里的牌一分析.就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三个“炸”是什么,“四龙”是什么。高阳手里的牌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只要没人拦,很顺地就能放干,但人家手里的三个“炸”也不是吃干饭的,看来只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做文章了。
另一个是个中年人,据说是中学老师,姓吴,是去滨海参加培训的。此时吴老师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牌。他抓到了红桃3,所以这第一把他先出。
“我去个厕所,回来再开始吧!”高阳把牌背着放在桌子边上,有意将牌放出边缘一部分,三人点头,也各自把牌先收起,开始闲聊。
高阳走出包厢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三伏暑天,他却穿着一件长袖衣服,里面还有一层狐皮衬底。高阳的拉锁拉到脖子位置,面露苦涩:“看来师爷说的没错,千门主将习武是要遭到天谴的,这一身的寒病恐怕就是天谴的后果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由于事先没有做手脚,所以拿到手的牌比对方差上很多,他又不想跟这些下八将手下的来手用“偷梁换柱”的手段,所以选择用“示假”。那些来手的伎俩他非常清楚,这些人身上肯定带有使用“照门”的镜子。他故意把牌摊开来放在桌子边缘,一部分露在桌沿之外,这两人就一定会用藏在袜子中的镜子照自己的底牌。13张牌中,他将对王隐藏了起来,利用牌与牌之间的叠压,让对方看到的13张中,根本就没有对王,这样他们两个就会认为,对王在吴老师的手中,这样一来,以后的牌就好打了。
就当高阳走到车厢尽头,准备做个样子就返回的时候,忽然听到餐车和卧铺车厢的连接处有吵闹的声音。
“我的证件就在钱包当中。我敢肯定钱包就是在十八号车厢被偷的。在十七号车厢的时候,我还摸过自己的挎包,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口子!”女孩说话吐字非常慢,但声音非常细腻,所以这慢声拉语的话,也没有给人一种急躁的感觉,反而让人听起来很是舒心。
一个女人说道:“每节车厢中都贴有‘小心随身物品’的条幅,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十八号车厢几百号人,让我们怎么找,难道挨个儿去搜身?”
话音刚落就听那个女孩说道:“你们要不帮忙我可就自己去找了呀,我也是警察,调查的权利还是有的!”
“你的证件呢?”那人问道。
女孩焦急道:“我不是说过了,放在钱包里一起被偷了嘛!”
听到这里高阳不禁摇头苦笑,这年头的“清洋客”(专门对火车、汽车等各种交通工具上小偷的一种称呼)真厉害,连警察都摸。听到这里高阳就想转身回去,忽听那个乘务员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车票?我不是说过了我钱包掉了嘛。车票就在钱包中!“女子说话前明显一愣,显然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车票丢了?哼!你这种把戏我见多了,补票吧,你以为把自己包划一个口子就能逃票?”
高阳停下脚步,转身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假装抽烟来看热闹。他拉门走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个身穿淡蓝色衣服的短发女孩站在餐车尽头的补票柜台旁。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随便扫上一眼,就能发现不少美女应该具备的特征。这个女孩还有一处最与众不同的地方——眉毛。她的眉毛生得很不规整,每条眉毛都在中间有一处分叉,很像两枝梅花枝权架在双眼之上。
“你……我自己去找!”女孩气得转身欲走。但却被那乘务员走出柜台拦住。“等等,还有几分钟就到D市了,你要是逃票下车怎么办?我劝你还是……”乘务员还待继续,站在一旁的高阳却实在听不下去了。
高阳是个十分喜欢管闲事的人,他认为每次管闲事都是对自己的历练。“好了,她的票我补,从起点到终点的软卧,开票吧!”高阳甩一叠钱在柜台上。乘务员可不管是谁的钱,只要有钱买票就行,接过钱后面色立即多云转晴。随之也把话拉了回来:“以后出门还是要注意些,一会儿乘警过来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反映的。”
女孩很警惕地看了高阳一眼,说道:“谢谢你,我马上就可以把我的钱包找回来的,您把钱收回去吧!”还没等高阳说话,那乘务员就插话道:“你怎么找?就算你真是警察也没用,不是本路段的乘警和有搜查令在身的警务人员,是没有权利检查旅客行李物品的。”
高阳从乘务员手里接过列车员手工开出的车票,微笑着递给女孩:“别想了,身外之物,丢就丢了,以后注意就是了。”见那女孩迟疑不接车票,高阳苦笑一下,把车票放在补票台上转身回去了。
高阳回来的时候三人还在聊天。
“小高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牌不好,人跑了呢,哈哈!”吴老师打趣道。高阳微笑道:“牌确实不好,但也不能跑了不是,继续吧!”见秃子和小眼镜都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便知自己的假底牌对方一定是看过了。
果然,开局吴老师丢出一副八龙之后,拥有三个“轰”的眼镜喊了“过”。他认为对王在吴老师的手中,即使浪费一个“轰”来管也没用,吴老师现在手里只有五张牌了,他看完高阳的牌后就已经算出,这五张是对王加一个三龙。这牌太顺了,没办法.看来只能抓戴帽子的这小子了。
见大家都喊了“过”,吴老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不会吧?难道你们三个都没有‘轰炸’?哈哈,这样我可就跑了。五龙!”
吴老师出完牌后,秃子和小眼镜都是一愣,吴老师竟然没有对王!那么对王就一定在那个叫高阳的人手里,但刚才明明看到他的底牌……
就在两人迷茫的时候,高阳微笑着道:“我是下家,五龙正管,呵呵!…‘轰,三个31”小眼镜无奈,只能拿出手里最大的“轰”来,现在只能希望高阳在对王下来之后手里还有单牌。
但高阳随后丢出来的牌马上打碎了二人的侥幸心理。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秃子道:“可是相家(同行)?”
高阳假装不懂,一个劲儿地跟吴老师谈牌。二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栽了跟头,当然不服气,赌局继续。
就在四人的隔壁包厢中,那个丢了钱包的女孩正坐在床头,等待高阳的出现,她此时仍然认为,这帮助一定有目的。
车还有十五分钟就到滨海了。在秃子和小眼镜迷茫的神态中,这次包厢小赌局结束了,吴老师成了最大的赢家。
“哈哈,今天手气就是好,他娘的,跟校长打麻将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手气呢?”吴老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高阳不输不赢,当然吴老师能赢这么多,全是他的功劳。他之所以有这个举动,不想暴露身份是一个原因,再者他也不想赢这样的钱。
大家闲聊几句后,列车便缓缓进站,高阳率先走出包厢,来到下车门。
“哥!”下车后高阳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搞得一愣!
站台上,一个身穿黑色休闲套装的光头美女对着高阳不停地招手。
高阳马上把脸沉了下来,走上前去道:“妖儿,你怎么过来了?我电话里跟你怎么说的?”光头女孩撅着嘴低头不语。
“来就来了吧,走吧,先去订酒店,然后联系‘生子’!”高阳无奈地苦笑。
施妖是他三年前收进千门八将中的一员,那时候施妖在南方沿海城市一人行骗,江湖人称“百变娇娃”。易容的本事堪称一绝,而且还打得一手好暗器,黑白两道都拿这个化身千万的女人没有办法,高阳探得此人正是千门反将的材料,便与其南海斗千,最后终赢得其效劳。
施妖见高阳面色转晴,马上换出一脸笑容,高兴道:“酒店我都已经订好了。至于那个死鸽子,还是等他来找我们吧,找他太难了!”
高阳苦笑道:“你北京那边的生意怎么样?”
施妖挎着高阳的胳膊,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仰头看着高阳说道:“还行,我来滨海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在这面弄几家连锁。我可不是过来凑热闹的!”刚说完施妖忽然站定,一脸迷茫地捏了捏高阳的胳膊,然后诧异地问道,“哥,你怎么穿这么厚?”
高阳笑着弹了一下施妖的光头道:“回酒店再说。你看你,来怎么也不戴个假发?”施妖仰着头说道:“两年没见啦!我怕你认不出我来嘛。”然后又做个鬼脸接着说道,“只洗了把脸,粉底都没有打哦!”施妖的造型一路上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但她却一点都不在意,从站台到出站口的路上,一直抱着高阳的胳膊,说一些离别两年来在她身边发生的趣事。
“哥,身后缀着一个佛爷(对精通三指术小偷的尊称)!”施妖小声道。高阳走出车站后就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轮番跟随,自己的打扮也不像一个有钱人的样子,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盯上的。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贼惦记上的感觉是极度不爽的,于是高阳也小声道:“亮一个大山手(江湖人互相通名的手势)晃一下他,能混过去最好。”
施妖听罢点了点头,然后将双手背到身后,两个拇指并拢,其他四指全部与手掌成直角下垂,摆成了一个倒置的“山”字。由于四周的人很多,施妖还担心身后的佛爷看不到手势,又在自己的头顶摆了一个端正的“山”字。
爬上立交桥,施妖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只见那人还是跟在身后,气愤道:“我射残他那双贼手。”说罢抬手要摘自己的耳钉。高阳急忙抓住施妖的手道:“算了,人家是讨这口营生的,再说也没有向我们动手,躲开就是了。”说罢拉起施妖,快步走向出租车等客的栏杆前。
高阳坐在面向窗户的沙发上,望着眼下平静的黄浦江,思绪万千。
三年了,千门八将尚缺三人,就连师爷交代下的第一件事都还没有办完,而且自己还在长白山中白白浪费了两年的光阴。如果这两年值得也就罢了……两年下来还闹了一身的寒病。
“哥!你过来一下。”施妖在旁边的卧房里喊道。
卧房的门没有关,高阳起身信步而进。施妖只穿着一套银色内衣,~手提着一件长裙对着站在门口的高阳比划。
“都不错!”高阳淡淡地回答,然后转身又回到客厅的沙发之上。
“哼!”施妖把衣服丢到床上,穿着内衣跑了出来,一脸气愤地坐在高阳对面的沙发上,“哥,你变了,你以前会夸我身材棒的!”
高阳哭笑不得,无奈只能顺着她道:“我怕说得多了,你就厌烦了,妖儿身材还是那样的棒,那样的漂亮,乖!快去把衣服换上吧!”
施妖听完这些后才露出笑容,光着脚丫就跳到高阳坐的沙发上,蹲坐在高阳身边顽皮道:“哥!我给你带了好多衣服,你试一下去!”
高阳轻轻弹了一下施妖的小光头,微笑道:“回头再试,生子马上就要过来了,快去穿件漂亮衣服,到时让那只灰鸽子看看,我们千门的小公主仍然那样漂亮!”听高阳这么说,施妖才跳下沙发道:“你答应我的哦,回头一定要换的!”
“嗯!一定!”高阳无奈道。
施妖光着脚丫向卧房跑的瞬间,顽皮地伸手摘下高阳的帽子道:“大热天的,屋子里又……”还没等把话说完,愣住了,帽子除下后,高阳头上散落下的竟然是一头白发。易容是施妖的强项,她一眼就看出来,这决不是染的……
“哥!”施妖的声音有些走调。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高阳通了一下头发,微笑道:“回头跟你说,生子过来了,快去穿衣服,”见施妖还是愣愣地看着自己,高阳起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乖啦,快去!”
把施妖推进卧房,高阳顺手把门带上,然后走到门前侧耳倾听,这种门都是单向隔音的,门外的鸽子叫声,非常清晰,确实是千门的风将,王龙生到了。
“生子!”拉开门后,高阳张开双臂等待着这个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友的拥抱。但来人见到满头白发的高阳,竟然忘记了他们之间互相打招呼的动作。
“老高!你这是玩非主流?”“非你个猪头。两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肥。”高阳把王龙生拉进房间,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
王龙生进到房间后,先是贼眉鼠眼地四下瞄了一圈。
“找什么呢?难道还有人敢在你灰鸽子的地盘放鹰眼?”高阳道。
王龙生不屑道:“那东西就是有也是我放的,妖妹儿不是也来了吗?”这时施妖从卧房里走出来,高声道:“死鸽子,找我干什么?”一身白色的紧身长裙,外加银白色的长发,仿佛是童话里的公主从通往奇异世界的大门走来,
“你们这都是干吗?都弄一头白发干什么?玩过家家?”王龙生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一边调试空调的温度,一边说道。
施妖走到高阳旁边紧挨着他坐下:“我是为了配合哥哥的。要你管!死鸽子,那个酒鬼到了没有?身为千门火将,大家的安全可都掌控在他的手上了。”
王龙生愣愣地看着高阳从自己手里把遥控器抢走,没有明白过来,正巧听到施妖的话便道:“放心吧,早到了。老高你冷呀?怎么又把温度调回去?”高阳把遥控器丢到一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不是说,不要通知他们吗……”
高阳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王龙生打断道:“得了吧,你这两年玩消失,我受了多大的苦你知道吗?特别是妖妹儿,几乎整天跟我要人,我说你交代的不让找,他们还不信,要不是上个月你传消息过来,这丫头都要来拆我的骨头了!”王龙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嘟嘟地喝下去,“这第六将的眉目,我早在一年前就有了,但是你不在,我们自己也不好行动。但你一出现就要单独搞,这我们可不同意,要是让你单独弄,那还要凑我们千门八将干吗?”
高阳道:“试验这个人是否合适我千门脱将,我一个就可以,人多反倒麻烦……不说这个了,跟我详细讲一下这个叫‘金枪鱼’的人。”
王龙生一边消灭着茶壶中的铁观音,一边讲述。
金枪鱼本名叫李亚廷。只因为无数次地指导重犯逃脱出警察的天罗地网,所以才得了一个“金枪鱼”的称号。一年半前,他带着一组“雁尾子”来到滨海。但“雁尾子”中除了他还有些本事外,其他人充其量只能算下八将的级别。
千门下八将之说是在明朝时才开始出现的。千门的手段究竟是如何流传出去,让外人学得行骗天下的,已经成了历史的谜团。但确实是在明朝时期千门才出现的内乱,上八将分家,同时江湖上也出现了另一种雁尾子的组合——撞、流、天、风、种、马、掩、昆。他们也是各有其职。但手段要比千门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差上很多。所以江湖上称那种组合为“下八将”。
李亚廷带着这个“雁尾子”在滨海立巢,每三个月外出行骗一次。而且他还经常帮助重犯逃脱出境,或者引境外要犯来躲避,在黑道上很是有名。
高阳听完王龙生的介绍后,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你帮我约他,地点他来定!”王龙生道:“老高,你想怎么谈?同行是冤家,现在外八行和以前不一样,除盗门有复苏的迹象外,其他的不是绝迹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人会认正+宗的,你千门当家人的身份压不住他……”
高阳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用说外八行,现在天下所有的行业者,还有哪一个能天天拜祖师爷的?民国时期的七兄弟,通天一般的手段也没有将外八行汇聚起来,这个年代的自己重振千门?还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试下怎么行,你按我说的去办吧!”高阳起身走到窗前,俯视平静的黄浦江。王龙生很清楚高阳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说,转问道:“老高!这两年你干什么去了?你跟柳七爷的那场赌局究竟赌的什么?”
高阳转身看着他:“等这件事完了,大家凑到一起,我再告诉你们。磊子那边怎么样了?硕士毕业了吧?”王龙生点了点头,然后道:“继续读博呢,他正在赶过来,估计今天晚上到!”
这时施妖在一旁插话道:“哥,张磊那小子在学校泡了个小妞呢。还经常带着那女的去我店里拿衣服,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怪怪的!”
高阳听罢把目光投向王龙生。作为千门风将,王龙生当然明白高阳的意思,忙道:“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已经调查过了。此女姓纪,叫纪托。很有可能是文达公纪昀的后代,父亲纪百申是个商人,从事印刷业,她妈妈是大学教师。这点大可放心,要是底子有问题,我会跟磊子说的。’
施妖一头雾水地问道:“什么文达公?”
高阳看着她笑道:“就是纪晓岚!”施妖将右手食指立在秀目之旁思索半天才道:“纪晓岚?就是整天跟和绅逗闷子的那个?”
二人听罢都是哭笑不得。高阳道:“别让磊子知道你探过纪托的底!其他的不用管,我想他自己知道轻重!”
王龙生点头道:“这些我懂,不能让他感觉好像我们不信任他似的,唉!一个千门除将的身份将他带入了江湖,以后想要抽身可就难喽!”
施妖冷哼一声道:“感慨个屁,抽身?干吗要抽身?知恩图报他总该清楚吧?他母亲的病谁给看好的?他这些年读书哪个给拿的钱?每天活得跟二世祖一样,有什么不知足的!”
“哟!这可不像你妖妹子说的话,千面娇娃何时开始计较这等小账来了!”王龙生笑着说道。
施妖站起身来说道:“我是在为哥哥鸣不平,既然大家组成了‘雁尾子’,就应该各司其职。凭什么所有活都让我哥一个人于了?你看他的头发。哼!”说到最后,施妖已经语带哭腔。
施妖的最后一句话把王龙生搞得莫名其妙。头发……白头发?难道?王龙生惊讶地把目光转向高阳:“老高。你这头发不是染的?”
施妖道:“染个屁!”说罢快步走回卧室,把门摔得跟放鞭炮一样。
“哎,这丫头。”高阳拍着他肩膀道,“咱是把妖儿惯坏了,看吧,现在敢跟哥哥们摔门了!呵呵!”
王龙生看着高阳的头发小心问道:“不会真是累的吧?传说中的一夜白头?”高阳笑道:“什么呀?她也不清楚,别听她的。这都他娘的是赢了柳七爷的代价呀。回头慢慢跟你们说吧!”
王龙生迷茫道:“赢了还要付出代价?”高阳严肃道:“他可是柳七!”
王龙生点了点头,问道:“他人呢?”“走了!”高阳道。
“查不查?”王龙生问道。高阳摇了摇头。
王龙生又道:“这件事完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高阳长出口气道:“无论此事能否成功,结束之后我都打算去泗水县开八卦。”王龙生道:“即使那个李亚廷符合脱将的要求,千门八将尚缺二人,这八卦如何开得?”
高阳没有直接回答王龙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见我干过没有谱的事情吗?”王龙生拍了拍高阳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来道:“我去安排和金枪鱼见面的事情,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马上通知老华过来。”
王龙生刚走出没一会儿,施妖便从卧室中出来了。“哥!我饿了!”施妖此时换上了一套红色的紧身运动装,鞋子也是红色,只有白发未换。
“妖儿。以后不可跟哥哥们那般说话,大家疼你,你可不能冷了他们的心!”高阳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拿起电话喊服务员送饭上来。施妖走过去按住挂断键道:“我想下去吃!”此时不是饭点,所以餐饮部里人很少,二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下单子的服务员便走了过来。施妖接过菜单点了几道菜,拿出张一百元的大票递给服务员道:“催一下。”那服务员躬身称谢接过钱,转身而去后,施妖和高阳对视一下,目光中都带着警惕。
“看来确实是走了风,不知盗门此举是何意?”高阳沉声道。
原来二人是从服务员的手上看出来问题。这个服务员走过来的时候,二人就已察觉出这决不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而是一个精通三指术的盗门老手。施妖最后打赏小费也是为了再仔细地观察一下他的手指。
“哼!废他几根手指算便宜他了!”施妖不悦道。高阳早已经看出施妖在那张百元小费上做了手脚,同时他也看到对方在接钱时,泻了施妖的局,但想来现在跟妖妹子说,以她的脾气定然会去寻那个人的晦气,高阳便不再提及此事:“是咱们跨界了,人家时刻鹰眼照着,也是常理之事,不要再想这些。一会儿哥哥陪你去玩!”高阳心里也是不舒服。外八行之间的行事是有纸契的,如果对方对自己等人的跨界有想法尽可以站出来说明,如此做法甚是小气。
饭菜用罢后,服务员端上来一些助消化的小点心和饮料。但从上菜到上点心,刚才那个下单子的服务员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施妖这一手无论有没有伤到他,都已经明摆着告诉他:我已经察觉,并且很不高兴。
“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施妖道。高阳很少见她有如此严肃的时候,不由笑道:“看你这孩子,哥哥们啥时候违过你的意?说!”
施妖抬头看着高阳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哥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干什么都带着我吗?”高阳先是一愣,随后苦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再随便玩消失了!”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没说不带也没有说带,施妖也知道他的难处,听他说不再无故失踪也就满足了。当下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打桌球。”
高阳以前行事一向洒脱,只是这满头白发煞是吸引目光,此时跨界办事又是该低调的时候,所以才戴个帽子,可现在施妖竟然毫无忌讳地换了一头白发陪着自己,高阳也就不好再遮掩了。
二人来到地下室一层桌球厅的时候,怪异的发色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这是酒店的附属设置,所以跟正规娱乐馆的设施多少有些差距,施妖抬眼一看,连包间都没有,就是一皱眉。刚想拉着高阳出去,找个正规点的桌球厅去玩,忽然看到一旁的休息椅上竟然坐着那个刚才假扮服务员的盗门中人。
“哥!你看!”
高阳进屋的时候就已经瞧到此人。听到施妖提醒后轻声道:“呆一会儿,看他们有当面说清的意思没有。”说罢拉着施妖走到里面一处无人的案前,从枪柜里挑了两支球杆玩了起来。
这二人不仅造型闪眼,球技也都颇高。玩这种小案子的国标台球,基本都是一杆清台,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引来很多围观之人。
高阳和施妖丝毫不忌讳旁人的目光,只顾打球聊天。这一局正好赶上施妖开球,打了一个漂亮的全清后,服务员从案子下面拿出球盒子,还没等放好,忽然一只手拦住了他。
拦住服务员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也不理会服务员的招呼,一手拉过球盒子按在案子上,看着施妖说道:“妹妹玩得不错,和哥哥打几局怎么样?”施妖见高阳在一旁含笑不语,心中便无顾忌,当下笑道:“好啊!不过干玩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赌点什么!”
那男子笑道:“好!好!你说赌什么,多少钱一局你威哥我都陪着!”施妖笑道:“赌钱多俗气,不如我们赌脱衣服,输一局便脱上一件,直到脱光,如果败者仍然不服,还可以继续,再输就把皮扒下来!”
威哥愣了一下后道:“妹子够劲啊。好!”说罢把球盒子拿掉,摆好台球。
“你开球吧!”施妖走到高阳身边站定说道。威哥吸了口气后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弯腰就要击打母球,可当他摆好姿势之后,才发现刚自己放在手边的母球竟然不见了。
“你还是客气一下吧!”背后突人其来的声音让威哥一愣。起身转头一看,自己刚才放在案子上的母球正被一人拿在手中。
纯白色的衬衣,肩头印着一团火焰的标志,拇指长的短发,根根直立,这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清爽,但他说话的语调又很懒散。
“妈的!你活得不耐烦了?”威哥抄起球杆就要打。
“阿威!滚一边去,就凭你也想跟人家动手?”那个假扮服务员的盗门之人走进人群,拉住要动手打架的威哥,轻声骂喝。
“死酒鬼,干吗多管闲事?”施妖不悦道。那白衬衣笑道:“就凭他,哪里有资格和妖妹子打球?”说罢看着高阳道:“七爷的事了了?”
高阳点了点头,然后上前几步,拍了拍他肩膀后,低声在他耳边道:“一会儿再说,估计盗门有事要跟咱谈!”
这时那个假服务员走过来恭敬地说道:“误会,误会,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换一个地方谈谈!”
四人来到旁边的休息室,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定后,那人当先道:“昆仑山上前排椅,触手即可摸大旗,他山朋友来拜客。敢问寻参还是游?”
此人讲的是江湖海底语,即古江湖人之间互问底细的唇典,古时的江湖行业,都有山名相符。“拜山头”一类的语言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盗门在江湖上一直以万山之祖昆仑自居。
这人说话的意思就是,我在盗门中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当家的才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没等高阳接话,施妖就在一旁说道:“蓬莱山上八炷香,根根都比帅旗长,荒山野地一棵树,不配香前论短长!”千门在江湖上一直以来都是最为神秘的一个行当,所以以群山当中最为神秘的蓬莱代名。施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简单讲就是以你的身份根本不配来问我们。
高阳见那人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便含笑道:“山与山土相连,都是江湖地,不分寻参和游玩!”说罢当先站起,转头就走。施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人,起身快步跟了上去。最后剩下那个短发青年没动,他敲了敲桌子,懒洋洋地说道:“不喜欢转这些东西,你直接跟你们当家的说,千门上八将办事从不遮掩,要是对你们盗门有什么举动,我们早递话过去了。不会这样无声无息的。”说完也转身离开了。
假服务员莫肖奇看着三人的背影:“千门?上八将?”刚念叨两遍,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短发青年衬衣肩头处的火焰图案,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千门火将!”
回到房间之后,施妖见二人打开冰箱拿酒就喝,不由气愤道:“华亮,干吗?见面就死掐一局?”
华亮,也就是短发青年,放下空酒瓶长出一口气道:“小丫头懂什么,去给哥哥们买酒,这洋酒真他奶奶的难喝!”高阳也一口气干掉了一瓶,轻轻咳嗽一下后道:“华子,我给你弄了一小瓶‘血压’,等下拿来给你尝尝。”
“血压!”华亮在一摸嘴角,露出迫不及待的微笑,“快些拿来给我尝口。这酒一定是在柳七那里弄的吧!”高阳点了点头,到橱柜里拿出自己的背包,取出一团鹿皮球。“传说果然是真的,‘鹿皮裹雪不融,泪冰盛火不化’。”华亮从高阳的手中接过鹿皮团,放在茶几上轻轻展开。
一阵清凉顿时通彻全屋。原来鹿皮里包裹的是一个大雪球。
“听说谭嗣同临死就是三杯‘血压’酒为其送行。如果能每天喝这样三杯美酒,我也情愿被砍头。”华亮闭上双眼,陶醉道。高阳微笑道:“每天三杯是不可能了,这方子以后恐怕就要失传了!”
华亮猛然睁开双眼,惊吓道:“柳七死了?”
高阳摇了摇头,无奈道:“你知道只有这么一口可喝就是了!”
华亮听罢顿时将雪球抱在怀中:“你肯定喝过许多了,这里面的可不要和我抢了啊!”高阳苦笑道:“哪个要和你抢,我不帮你打开,你自己会吗?毛手毛脚的,浪费了美酒可别怪我!”
华亮急忙一脸赔笑地将雪球送到高阳面前:“打开,打开,我分你一口!”
当晚,王龙生带来消息,金枪鱼答应了面谈的要求,地点安排在郊区的一个钢铁厂附近,对己方带人数量没有要求,但见面前要经过金属仪器检查。
这是人家的地盘,有些要求也不算过分,高阳便答应了下来,即使对方有过分的要求,高阳仍然会答应,他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当夜,千门除将张磊抵达滨海!
千门上八将现有的五将齐聚滨海!
【第二章见金枪】
第二天下午。王龙生开车来接,五人轻装赴会,直奔滨海西郊外钢铁场边上的一个别墅群:
“生哥,这个金枪鱼还为基地组织的梁柱人物策划过逃行路线?”张磊一边翻着金枪鱼李亚廷的资料,一边问道。王龙生见前方没有车辆,就松开一直握方向盘的手,回身拍了张磊脑袋一下道:“咋?怕了?”张磊正低头看资料,被突如其来的敲打吓得一愣,随后不悦道:“开玩笑!虽然我没你们见过的世面大,但也决不是没顶过风踏过浪的锉人,就是感慨一下罢了!”
华亮坐在副驾驶上喝着酒,后座上,高阳坐在左边,施妖头靠在高阳的肩膀,秀目眨都不眨地看着车顶,不知在想些什么。张磊说完话后,施妖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今天的谈判可是考验你的时候,到时候要是掉千门的面子,看我不剃光你那个小马子的头发!”
张磊苦笑道:“妖姐,人家纪托可没得罪你,要是我办得不漂亮,你收拾我便是了,何苦……”正当再往下说,忽见施妖瞪着双眼盯着自己,急忙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狠拍胸脯保证,一定谈得漂漂亮亮。
“你坐得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吗?”施妖又抬头看着车顶,用阴森的语气问道。“没有!您多和蔼呀,说实话,也不怕其他几位哥哥生气,咱们‘雁尾子’里面,我就觉得妖姐您最没脾气。”张磊无奈,只能昧着良心说了。
“磊子,姐问你,跟阳哥跑江湖你后悔过吗?”施妖忽然很平静地问这么一句,把车里的人都造得一愣。
最茫然的莫过于除将张磊……他愣了好半天才道:“妖姐这话啥意思?莫要说是在蓬莱山插香这般风光的事情,就是刀山火海,我张磊要是……”张磊越说越激动,声音都盖过了车内的音响。
“你妖姐跟我闹情绪呢!别放在心上。”高阳伸手过去拍了拍张磊。
众人正在谈笑中,王龙生忽然面色一紧,正色道:“狗日的!盗门还没完没了了,刚才有鸽子传话来,咱们刚走不久,就有个‘飞檐’进酒店去搜过我们的房间了。”
“啊?”华亮尤其愤怒,“把车直接开到滨海盗门的舵口,姥姥的,这群孙子还真是不打不服啊!要是那个小贼斗胆动了爷爷我的‘血压’,他滨海盗门的舵口等着除名吧!”
王龙生将车停在路边,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高阳。
“开车,先见金枪鱼,其他的事以后再说!”高阳表情平静,他仿佛知道盗门一定会派人过去。华亮等并不奇怪高阳的举动,作为千门主将,要是没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理素质,那还如何来领导千门?
“哦?我知道了,你早料到盗门会有这手,已经在房间中设局了!”
高阳也不否认,神秘一笑道:“放心吧,你的酒肯定还在就是了!”
“老高!你知道现在的盗门当家人吧?”王龙生语音沉重地问道。
高阳眼望飞驰而过的景色,用同样的声调回答道:“几年前有过交际,那次是我和老华去西边寻人,在路上碰到的。”
王龙生继续追问道:“交手了?”没等高阳回答华亮便插口道:“交毛!要是交手,现在他还能活蹦乱跳的吗?”
众人听罢都是微微一笑,王龙生笑罢马上表情严肃地说道:“他关啸倒没什么,能坐上盗门当家人的位置主要是摊上了个好师父,倒是他师父丁八,民国以后江湖上恐怕没有人能比他的声望更高了!”
施妖冷哼一声道:“丁八很了不起吗?我一个人走江湖的时候,就是抢的盗门的买卖,也没见他把本姑娘怎么样!”王龙生心道:“那是丁八没跟你一般见识。”但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无奈只能笑道:“那是,妖妹子怕过哪个?我只是说他丁八有些门道而已!”
施妖还是有些气不过:“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门道?他盗门十八手一根丝,我千门有大中小三十六局,清代千门主将李鸿文,一局破百技,当时南偷北盗还没有统一呢,两派不全败在李鸿文手中了吗!”
王龙生苦笑一下转头看了看高阳,高阳岂能不明白王龙生的意思,当下便接话道:“你是只知其一,鸿文门主这一局虽然赢了南偷北盗所有的梁柱人物,但当时南偷北盗的掌门人却都不在,后来鸿文门主的弟弟李鸿章遇到困难,还多亏南偷掌门朱聪伸手解围,在此事上是我蓬莱山人亏欠他们的。”
听高阳说出这些,施妖虽然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嘴上不再和王龙生相斗了。王龙生见状便又道:“这些陈年之事,揭过去不说。光看丁八这个老头的实力,就知道盗门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高阳也点头道:“光看这个名字,就知道人家有多嚣张了,丁八,丁八,这明显有跟民国时期江湖七公子平起平坐的意思!”
王龙生面色沉重地道:“丁八原名叫丁步城,乃朱聪祖师晚年的关门弟子,辈分极高,不仅盗门手段高超,而且学艺百家,内外兼修,是个人才……到了!”这时王龙生忽然停车,笑眯眯地看着前方。
金枪鱼约众人见面的地方是他在滨海三处房产中最为偏僻的一处,车在护栏外停住,王龙生将手伸出车窗,拇指和小指紧扣在一起,用其他三指摆了一个简单的“山”字。大山手一共分为五种手势,分别代表不同的意思,施妖在火车站摆出来的叫做“言”,主要用于江湖人擦身而过打个招呼,而王龙生此时摆出的手行,则是有摆山的意思,拇指小指相扣,寓意低头夹尾来拜会主人,按理来说,金枪鱼的身份是万万不够千门上八将摆出这个手势的,但此时的江湖与早先可大不一样,众人又是相求于人,所以才以拜会相称。
车栏缓缓打开,对面约五百米开外的四层别墅中,有四人接了出来,王龙生眯眼看了一下沉声道:“李亚廷没有出来,这是他手下撞、流、天、马四将。”高阳点了点头,低声道:“进去吧!”
车停下后,那一早便从门里出来的四人才迎了上来,四人走到近前,分别打开四个车门,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道:“我大哥正在屋中相候,众位里面请!”
张磊知道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由于施妖曾在来时路上给他下过狠话,所以张磊也不跟这些人搭话,下车之后一马当先地走向正门,生怕自己接话降低了身份,掉了千门的颜面。
那瘦子小跑几步追上疾行的张磊,为他打开正门,门开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客厅,一个高个短发男子正拿着一个金属探测仪等在门边上,见张磊径直冲了进来,抬手就要拿探测仪往张磊身上晃。
由于张磊昨天晚上才到,众人也忘记跟他说对方要求过金属探测的事了,所以张磊顿时恼火。“干吗?”张磊抬手就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方形仪器。那黑衣大个愣了一下后道:“必须经过检查才能跟我大哥见面!”
张磊斜眼瞄了一下黑衣大汉,高声道:“那他也要看看来的是谁!”
高阳等人走在后方,见张磊在门前飞扬跋扈的样子都哑然失笑:年轻啊,面子可不是这样要的。
见两方还没有开始谈就火药味十足,华亮快走几步到张磊身边,跟那黑衣汉子道:“好说!不会让你为难的!”说罢回手轻轻掐了一下张磊的胳膊。
张磊虽然没有明白华亮是什么意思,但见高、王两位哥哥都上前接受检查了,也就不好多说,只能木然站在黑衣大汉身前,同时他还偷眼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施妖,见妖姐并没有看向自己,这才放心不少,心中暗道:“这可不能怪我,是亮哥同意人家的,妖姐你可不能因此去找托儿的麻烦啊!”
四个男人都照了一遍,未发现大型金属,就当那人拿着探测仪侧身检查施妖的时候,高阳忽然抓住他:“女孩子多有不便,就算了吧!”
“那可不……”还没等说完,他就发现原本抓在自己手里的探测仪已经莫名地跑到眼前另外一个人手中,同时这只手正在慢慢地握紧,那个金属外壳的探测仪正在他的手中慢慢地变形。
华亮把已经成鸡蛋模样的探测仪丢回那人手中,假装惊讶道:“呀!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高阳也不理会,招呼一声,众人走进客厅。
在高阳等人没有进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客厅的最里面,一人背对正门坐着。直到高阳等人进屋,那人仍然没有回头,王龙生先对张磊使了个眼色,然后又看了华亮一眼,指了指门口。
“想必这位就是李先生,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张磊走在前方,还没看到那人正脸就开口说道。听到说话后那人才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回头见众人走进,急忙站起道:“贵客请坐,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李亚廷看上去三十多岁,国字脸,一字眉,两腮和下颌都留有短须,双眼有神,一副精明之相,高阳等人走到李亚廷对面全部坐定后,李亚廷招呼属下将茶具端了上来。
江湖人喝茶大有门道,中国茶文化有近万年的历史,千万年间无数思想、理念、表意都被先人灌输进这小小的一杯清茶之中,江湖人手中的茶多用于互问海底。有句话叫“生茶熟酒”,也就是说,初次见面多数是喝茶的,只有至交才见桌有酒。
茶具被送上来后,李亚廷见对面五人里高阳届中而坐,便先用三根指头推一空茶杯到高阳近前,然后高举茶壶虚空二点,倒茶大半后停止。
起初众人还担心金枪鱼不是江湖旧姓中人,早已忘了规矩,所以张磊一进屋才通篇白话,没想到李亚廷竟然也是精通海底语的老江湖。
见招拆招,高阳也用中间三指扶住茶杯,等对方倒个七分满的时候才抽手回去。正所谓“半茶满酒”,茶是不能倒满的,“茶”同“查”音。江湖人见面喝茶就是有查询之意,但做事留三分,没有谁愿意把整颗心都掏给人看,所以茶倒七分满,意思是给人留下不言的权利。这就是江湖人口中的“三谈三不谈”。李亚廷倒茶的时候茶壶在空中虚点两下,名为“凤凰点头”。点头一次表绝情。兄弟朋友之间互断交情时,才割袍衣,喝一点酒;点头二次表问候,多用于生人见面;凤凰三点头表示的是尊敬,一般只有晚辈给长辈端茶倒酒的时候才用此手法。高阳四指并拢将茶杯完全遮住。然后一只手在茶杯底部轻轻一拖,再将近三分之一的茶杯露出手外,然后才仰头而饮。
茶具被送上来后,
李亚廷见对面五人里高阳居中而坐,
便先用三根指头推一空茶杯到高阳近前,
然后高举茶壶虚空二点,
倒茶大半后停止。
李亚廷又分别给施妖等人敬上一杯,直到众人将茶水喝完后,李亚廷才放下茶壶道:“行帮各派义为先,三一不二叶相连。踏山便是客,李某人再摆一壶!”说罢起身从手边装茶杯的盒子中,连续拿出八个茶杯,排成个一字形状。倒好后,李亚廷抬手道:“敢问朋友,腰间挂的什么牌?牌上写的什么字?”
谈判这类事情本该都是由除将出来做的,但张磊入行以来一直在大学攻读法律,江湖海底虽然学过,但却说不上精通,高阳只能自己接下对方的一字长蛇阵。他抓起阵头的一杯茶水道:“腰间挂着三字牌,牌上是虚无缥缈字,在下姓个雁。”说罢将茶水喝下。
李亚廷顿时愣在那里,他也是江湖旧姓,但却是按照“风、马、雁、雀”的辈分派下来的,早听说江湖之中有江湖,外八行才是真江湖的祖宗,听高阳竟然报出虚无缥缈字,说自己是千门正宗,怎能不让他吃惊?他见高阳拿了阵头茶,不禁追问道:“朋友是山中三老还是四少?”
高阳微笑道:“山头八炷香,根根一般长,我是主事人。”
李亚廷听罢,脸上阴晴之色不断地转换,他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风大浪的实属见过不少,也是江湖同道公认的千门大家,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以千门正宗当家人的身份来见自己,他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问道:“还要请教朋友.身上带的什么货?”
高阳道:“身无长物,只带着伏羲爷传下的囊天八卦图。”
李亚廷听后一阵苦笑,囊天八卦图……这口气实在是太大了,他走江湖这些年,头面人物也见过不少,但却没遇到一个如此报货的。
江湖行业众多,外门行有外门行的江湖,内门行有内门行的江湖,但到了明朝时期,外门江湖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外八行几乎同时销声匿迹,同时江湖之上也出现了各种新的行当,被人称为“风马雁雀四大,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八小”。这些都是外八行分家后,外门行中的小手艺人由于个人无法完成行业行为,而别出心裁新创的一些勾当。从明朝初期到清朝末年,都是这些行当充斥着外门的江湖,这些手艺都是出自外八行的,但却极其不完整,有的甚至走形变样。到了清朝末年,外八行正宗又逐渐复出江湖,但是这些早期分散出来的杂乱手艺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规模和团队都已经很大了,想要统一难度很大,外八行人无奈,也就任其发展了。
李亚廷是雁门传承,对于正宗的外八行的存在他也只有耳闻,哪里能清楚正宗千门的手段?他听高阳说自己带着囊天八卦图还以为是在吹牛呢!
见李亚廷默不作声,高阳也就明白其中缘由,当下便道:“李当家是想看货?”李亚廷迟疑一下后道:“我想知道各位找我的用意!”
高阳答道:“点火看看亮,尺量望短长,蓬莱山中鼎,尚少三炷香。”
李亚廷听罢眼中一亮,但随后仿佛马上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又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好半天才沉声道:“看货!”
高阳听李亚廷说要看货,当下就笑道:“不知道李当家的想看什么货?”李亚廷道:“当然是你那囊天八卦图!”
高阳哈哈一笑道:“外面请!”就连华亮等人也奇怪,这囊天八卦只不过是报货的一种说法,高阳还真能拿出来给人看?带着疑惑众人陪高阳走到正门之前,高阳打开门回头微笑道:“千门技,不在于形,而在于实。”
正门之外,六个黑西服大汉横七竖八地躺在高阳等人的汽车边上,不知生死。李亚廷在屋中的几个属下见状后退两步就要掏枪,但手刚人怀中,就全部“哎呀”一声,握着掏枪的手大叫了起来。
阳光从大厅的正门洒了进来,正好照到那几个人的身上,从高阳等人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人手背上都插着一根正反射着晨光的钢针。
“当。”一个铁球从那个大个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弹了两下后,滚到李亚廷的脚下,正是被华亮捏变形了的探测器。
整个过程就在几秒中内发生,这个时间内李亚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探测器”滚到脚下,才俯身捡起拿在手中,端详一阵后道:“果然好手段,我那些兄弟怎么样了?”高阳指着刚才谈话长桌道:“放心,都无大碍,货看好了吗?如果看好了,我们回去坐下谈!”
众人走回长桌时,施妖走到被钢针射中的五人面前,挥手在他们手背上一扫,钢针就都被收了起来,这五人都没想到暗器会是这个小姑娘发出来的,可叹自己也是闯了好几年江湖的“老合”(老江湖),不想今天被一个小姑娘给放翻了。施妖随后做的事情,让这五个人看见后死的心都有了:她一边走,一边将手中的五根钢针挂到耳环上……
原来这五根钢针都是刚才人家从耳环的挂圈上摘下来的。施妖戴的耳环样子很特别,两边都是一个金圈,四周挂着八根银白色的钢针,冷眼看上去很有少数民族女子挂饰的特征。
坐到长桌旁,李亚廷面色阴沉,好半天才道:“我听一位师伯说过,江湖早年的千门八将,与我等技艺大不相同,我等微技只能称下八将。师伯还曾言道下八将的千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上八将的千局却能做到‘当局者迷,旁观者亦迷’。”高阳知道他必有下言,也就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果然李亚廷短暂地停顿一下,继续道,“你知我手下必检查你们的车辆,所以车内设局赢我第一场,而且先后两次以力与技立威,整场谈判我输了,能有机会进入上八将,名山插香是我的荣耀,但我手下毕竟有一群靠我吃饭的兄弟,所以我想与诸位再斗一局,以截我手下弟兄之口!”
李亚廷是非常自负之人,此次高阳等人约见,起初他只当作犯大案要跑路的来求,谁知竟然是来拉自己入伙的。如果真是传说中的千门上八将,那可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但李亚廷也有他的想法和打算。此时高阳等人虽然手段不凡,李亚廷还是无法认定他们就是蓬莱客,所以才说出再斗一局的说法。
高阳接话道:“懂!这个好说。但如果我们赢了赌局,你就要接我一局,如果你接下了这局,蓬莱山上留你一张金椅。如果……”李亚廷爽快道:“如果我接不下你的局,以后必然绝口不提见过诸位之事,而且封了千门勾当,以后不再以千者之名行走江湖!”
高阳听罢哈哈一笑,起身将摆成一字长蛇阵势的茶杯调开,重新摆成二龙出水之态。然后坐定道:“请!”
李亚廷拿起茶壶,拱手道:“还请朋友先救治我那些兄弟!”
人走江湖义字为先,李亚廷此举让高阳等人非常满意,当下施妖便起身出去,片刻工夫,倒在外面车旁的六人,就跟着施妖走了进来。
“大哥!”其中一个低头走到李亚廷面前。“知道了!”李亚廷摆手制止了他的话,那人见状也就不再言语,几人都背手站在他的后方。
“无浪之海不行船,无虎之山不狩猎!江湖老合最喜同门斗艺。祖师爷作评!”李亚廷边念叨着二龙出水斗艺茶的唇典,边将茶杯全倒上七分满。“请!”倒好茶后,李亚廷弓身微拜。高阳等人也起身还礼。然后众人坐下,饮了茶水。
斗艺茶喝下后李亚廷道:“所谓自守一行,自护一行,江湖人没有服输的,人人都觉得自己手段无量,鄙夷他门。但干一行事吃一行饭。让屠夫去做木工活,他恐怕连那些家伙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早年学艺之时曾听师伯说过,真正上八将的千局可囊天下,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天我就出一个跨行的赌局!”
高阳面不改色:“好!李当家请说!”
李亚廷抬眉一笑,现出一丝得意:“千是极其有技术含量的,抢是最没技术含量的,但响马之流,可持枪抢劫银行,千者再能,也万难从银行中骗出钱来,不知……”
高阳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们从银行中拔出一笔来!”李亚廷点了点头,然后又加了一句道:“不许使用武力,只能靠千局!”
高阳道:“那是当然,地点你定吧!”
【第三章设千局】
晨光微热,寒露尚存,人们又要为新的一天忙碌了,武蒙如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岗位上,虽然八点银行才开始正式工作,但开门和等待运钞车送钱这些事情都要在八点以前完成。他工作的银行点不大,只有六个交易窗口,但地段繁华,每天都是六条长龙横在屋中。人多了事也就多,到时很多琐碎的事情都需他这个保安来处理,一天中只有早上开门到十点前后这段时间最为轻松。
“外面吵什么呢?”武蒙正在给经理的电脑开机,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小周!你再给他们几个说下戏!”武蒙刚出来就看到门口不远的拐角处,一个大胡子男子对着一个戴眼镜的女人高声吆喝。
银行处于街角,对面是影视城的围墙。就在墙角的另一面,此时正停着一辆半截子卡车,有七八人正在车下嚷嚷。
“你是猪脑子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包要单肩背着,你搞什么?你以为这是背背佳?”大胡子对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大声训斥。
“这批人都是什么他妈的质量啊?”大胡子把手里的皮夹子丢到地上,怒气冲冲地骂道。小周急忙跑过去,俯身捡起皮夹递到大胡子的手中道:“贾导,您别生气,就几组镜头而已,混过去也就是了!”
“混个屁!”大胡子以更高的分贝喊道。小周低头不语。武蒙站在银行门口远远地看着,反正现在也无聊,他决定看看拍电影到底是怎么一个过程。
车向外开出了一点。武蒙可以清楚地看到车上架着两台摄像机,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半截子卡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面包车。
“你们过来,我再说一遍,你和你坐前面,你会开车对吧?对!就是你,你开车,你坐副驾驶上,最后剩下你,坐后面!”大胡子最后把手指向他刚才骂的那个小伙子,然后继续道,“你要扮演一个甘于牺牲的角色,最后断后的是你,还记得剧本吧,台词是什么你说一下!”
那个人局促地站在那里,支吾了半天才道:“是向我开炮?”
大胡子大骂:“向你妈开炮,就他奶奶的一句词你也记不住?”
武蒙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近前,这时也有很多出来吃早点的上班族围在四周看热闹。被骂的人见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顿时来了脾气,将肩头的背包往地上一丢,大声道:“老子不拍了!”说罢推开人群走了出去。大胡子不屑道:“你以为你是大牌?你不拍有的是人愿意干!”说罢抬头四下扫望。
“这位兄弟,帮搭个戏吧,多给你劳务,而且镜头多,时间短!”大胡子对着人群中的武蒙道。“我?”武蒙一愣,见大胡子点头,武蒙忙道,“不行!不行,我这还上班呢!”
大胡子问道:“在哪上班?”武蒙道:“就边上这家银行,做保安的!”
大胡子一笑道:“太好了。正好我们还要找你们负责人帮忙呢,没事,你就拍吧,我让助手去跟你们负责人说一下,小周过来,带这位换服装!”见武蒙还有犹豫之色,大胡子就道:“华助理!过来一下,现在就去把事情跟银行的负责人交涉一下,然后顺便跟他们借这个保安半个小时。”然后又对武蒙说道:“你放心,我让他过去交涉了,一会儿这个戏还需要你们银行工作人员配合呢!”
武蒙见华助理走到银行门口,喊出大堂经理,二人在门口谈话,这才放心不少,见小周把服装递给自己,也就不再客气,一边把服装套在制服外面一边问道:“怎么不在影视城里面拍?”
大胡子气愤地说道:“地被占了,真气人,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火气这么大,没办法,只能出来,大不了多花些钱!”
这时武蒙看到,银行的经理正在跟那个华助理亲切地握手,而且最后他们两个人好像还签了一张什么东西。
当武蒙把衣服换好的时候,华助理回来了:“贾导!跟银行方面谈好了,很顺利,不过人家要求要快些,说九点以后人会多起来,希望我们尽快在九点以前拍完!这是简易合同!”贾导接过合同,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随手就丢到一旁的椅子上,武蒙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中国××银行,××分行,同意在八点到九点之间,借场地给占全影视公司……”
“那个……谁,过来我给你说下戏!”大胡子拍了武蒙一把。
“哦?哦!我叫武蒙!”武蒙急忙跟了过去。大胡子点头道:“哦!小武是吧,来我跟你说下。戏是这样的,你们三个人,来抢这家银行,知道警察会很快过来后,你甘愿为大哥牺牲,有一句台词是出了门后你对他们两个说的,就喊.大哥,请照顾好我的老娘’!就这一句,OK不?今天劳务给你200。平时我们一句台词都是给50的!”
武蒙心中窃喜,200块就这么容易就到手了,这时华助理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对大胡子道:“贾导,我把假钱道具给银行送过去,然后再跟他们说说戏,你们准备开机吧!”大胡子点了点头,然后强调道:“一定要说好!让他们把惊慌感、无助感体现出来!”
又是一阵忙碌。各个部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正式开机。华助理也回来了,说那边已经交代清楚。
伴随着一声“咔”,面包车缓缓启动,然后又缓缓停下…’
“搞什么呢?”贾导在卡车上大骂。负责扮演老大的胖子把头从面包车中伸出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紧张!”
贾导瞪他一眼骂道:“三遍不过,中午盒饭取消!”
武蒙也有些紧张,他坐在后排,手里端着道具枪,身后还有一个帆布书包,他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导演交代的动作和台词。
“钱装满后,潇洒地甩给大哥后沉重地说道:‘大哥请照顾好我的老娘!’然后留下监视工作人员,防止他们按警报器!”
“咔!”
面包车缓缓开动,加速,加速……可还没有到银行门口又是一个紧急刹车,还没等大胡子开骂,胖子就探头出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保准一次OK!“说完又把车倒回原来的位置,围观的群众哈哈大笑,气氛很是热闹。
“对了!你们把脸都蒙好!”大胡子在卡车上吩咐道。
“咔!”
开车,停车,持枪冲进银行,顾客和工作人员的尖叫声,都让武蒙感觉如此真实。“王经理表演得太好了!平时我怎么看不出他有这么好的表演天赋呢!”武蒙看着已经快要哭出来的经理,不禁感慨万千。
在几个营业员惊恐慌张迅速的手法下,钱一摞一摞地从夹缝中递了出来,三个书包很快就被装满了。武蒙按照剧本把书包甩给大哥后,沉声道:“大哥!请照顾好我的老娘!”大哥说了声“兄弟放心”后,提钱跑了出去。武蒙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心想:“估计导演要喊‘咔’了!”为了让自己的第一次表演更加完美,武蒙还给自己加了句台词:“都老实点,谁敢按警报器,老子崩了他!”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假枪!
得意,无比得意,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上镜。仍然持枪盯着六个窗口下营业员的他没有发现,现在“片场”只剩下了他一个“演员”,就连导演的车也早已经开走了!
十分钟后,这家银行的保安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而这时外面的那些围观群众还没清楚怎么回事呢,仍然在远处向银行中张望。
二十分钟后,警察赶到,封锁现场、盘问群众等工作展开。
三十分钟后,全市警力投入百分之二十追踪犯罪嫌疑人的车辆。
三十五分钟后,卡车和面包车均已找到,就停在银行对面的影视城的正门。两车内都无任何东西,现已完全封闭,正等待相关部门来取样。
一小时后。银行保安、大堂经理等主要涉案员工被接到警局仔细盘问!
“武蒙出去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他去干什么,后来一个高个儿戴眼镜的男的找我,说武蒙做了好事,电视台要采访他,希望我给他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希望我最后也出面配合采访。”王经理讲述他的经历。这时一老警察插话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能记得清楚吧?”
王经理咽下一口唾沫后低声道:“差不多。就是那个眼镜太大了点,几乎遮盖了半张脸。和小武谈话的人我印象倒是很深,一脸的胡子。”
那老警察继续问道:“那人跟你说你们银行保安做了什么好事没有?”王经理点头道:“说了!说是救人了,当时我还往那面看了一眼,见武蒙正坐在摄像机前面跟那个大胡子聊天。不一会儿,那个大个又过来一次,给我们送来一面锦旗,还是用铁箱子装过来的!”
老警察疑惑道:“铁箱子?”王经理点了点头。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警员走进来道:“边队,这是那个保安的笔录!”边队接过笔录看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还给那些人签了一份简易合同?”
王经理愣了一下后道:“什么合同?没有签过什么合同,是同意他们采访的合约。”边队长也清楚得很,所谓合约无非是人家答应他配合采访后会给报酬一类的书面文字,当然此时揭穿这个也没有必要了。
“匪夷所思的骗术啊!”边队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表哥,听说有大案子?”一个女警探头进来,一脸兴奋。边队长微笑道:“有大案子也跟你没关系,你爸可给我打电话了,说让你先干一年文职!”
“啊?”女警听罢满脸委屈地推门进来,走到边队面前道,“我要是想做文职何苦大老远跑到滨海来?表哥你可不能答应他哦!”边队长拍了一下他身边的记录员,道:“你去休息一下,让亚男来记录!”
“好的,边队!”记录员同情地看了陈亚男一眼后推门走了出去。边队长这一举动无疑就是给陈亚男的一年文职生涯打上了钢印。
“表哥!”陈亚男还想反抗。
“工作时间,叫队长!”边熊指了指身边的记录员位置沉声道。
当天中午,滨海市公安局针对早上的诈骗案成立重案组。其实这次案件是否应该定性为诈骗在公安内部还产生了不少分歧。警方调查了近三十年所有的诈骗案,类似手法的一宗皆无。
而此时这个千局的设计者正在李亚廷的别墅当中喝茶。
“佩服!李某人服了!”李亚廷闭眼回忆完千局中的几个环节后,拍着桌子大声说道。高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李亚廷指着张磊道:“你是此局的转折,只有你负气而走,才有导演再寻新演员!”张磊得意地点了点头。李亚廷又指着华亮说道:“你是此局的关键,你周旋在银行大堂经理与保安之间,这样才使那个保安安心人套!”华亮摆弄着眼前的茶杯,并没有接话,李亚廷丝毫不在意他的举动,继续兴奋地指着王龙生道:“你是此局的中枢!你两次装作紧张的表演,不仅控制了围观观众的情绪,还给了那保安一定要一次成功的压力!”王龙生微笑着回应了一句:“李当家说得不错!”
最后李亚廷看着高阳道:“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计出这样的千局,上八将果然百倍于我等流千。李某我说到做到,请出题吧!”李亚廷很是兴奋,今天早上的千局他也参与了,他扮演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劫匪,摄像等职务也是他找几个外地新过来的兄弟担任的。
高阳道:“这只是一个草局而已,千门八将各司其职,但因雁尾子中尚少三人,所以完整的局很难做出来。我原来也说过,我想看看李当家助人逃脱的本领,是否合适做我千门脱将!”
李亚廷一愣后问道:“怎么试?”
高阳微笑道:“今天下午我会自曝行踪,引开警方注意,然后你将我的几个朋友全部送出滨海,随后你还要助我安全从天网中脱离!”
高阳的话音刚落,施妖就在一旁道:“不行!”高阳抓过施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然后继续对沉思中的李亚廷道:“如此可有问题?”李亚廷一拍胸脯道:“小意思!就是你现在把风放出去,然后我一块送你们五个出滨海都没问题。”
高阳苦笑道:“五人一起太扎眼了,我今早之所以扮成大胡子,就是想把那个保安对人物的记忆全部吸引到我身上来。”李亚廷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么你现在也不需马上就漏风出去,现在机场和车站必然已经全盘严查,我先送这四位朋友出滨海,等他们离开后,你再弄点大动静出来,看我金枪鱼的手段!”
李亚廷说完,王龙生接话道:“我不走的,你安排他们三个吧!”王龙生管下的“灰鸽子”总部就在滨海,他当然不需要离开。
“我也不走!”施妖猛然将手从高阳的掌心中抽开,坚决地说道。
高阳无奈地笑道:“妖儿听话,最多一个月,哥哥就去找你!”
“你骗人!你两年前也是这样说的!”
王龙生等人见施妖双眼如晓月新泉一般,不由得都长叹一声。
“不骗你!”高阳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三个字,然后对李亚廷道:“请李当家安排吧!”
当天下午,李亚廷动用交通关系小设一局,将施妖、华亮、张磊三人安全送出滨海。三人离开三个小时后,高阳住进一家中档的旅店。到了新旅馆之后,高阳给华亮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两句话,他就把电话关掉,然后烧了SIM卡。
下午五点,李亚廷独自一人来到旅馆。
“高当家,那边送人的兄弟已经传消息回来了,我们可以行动了吧?”李亚廷进屋后便走到阳台上,看着窗外说道。高阳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后道:“嗯!李当家不要客气,直接喊我小高就行了,我下一步准备去银行存早上拔出来的533万。”那个银行点虽然不大,但客流量非常高,所以每天都有1000万的基础送过去,高阳准备了三个书包,但一共只拿出了533万。
李亚廷听罢一愣,然后用一种很无奈的语调说道:“暴露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把到手的东西给送回去?”
高阳微笑道;“千门的规矩也很多的,有些钱不能拿!”
李亚廷道:“那随你吧,银行还有一个小时就关门了,早些行动吧,我分析只要你带这么多钱进去,在办理手续的时候,银行的工作人员就会报警的,我怕到时候你连走出银行的机会都没有!”
高阳淡淡道:“我有办法,李当家安排好脱逃路线就可以了。”
下午5点55分,高阳提着一个大皮包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银行。此时银行马上就要下班了,大厅中清静得很。
高阳走到取号机面前后,经理走过来微笑道:“请问先生要办理什么业务?”
高阳道:“存钱,相信不会影响你们下班!”那经理听高阳如此说,不由得脸一红,随后道:“我们全天候为客户服务,都是没有怨言的!”
“存钱,533万。”说罢高阳把皮箱递给大堂经理,“相信你们数钱也要数一会儿,我出去买点东西,五分钟后回来吧!”说罢转身就走。出门之前,高阳还特意看了一眼挂在正门处的监控器。
出了银行后,高阳钻进停在路旁等候的出租车中。“虹桥机场!”简单地报了一下目的地后,他便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汽车驶出二十分钟不到,耳中微型耳机中传出李亚廷的声音:“下车,想必此时你正在中环路边上,下车后进中环路,直走300米,到中环路派出所门口,到时候我会给你下一步提示!”
高阳下车后,见果然在中环附近,不禁对金枪鱼的水准暗暗称赞。要知道在市中心行车,不确定因素有很多,红绿灯堵车的因素往往能把十分钟的路程卡成两个小时,如果金枪鱼真没有派车在身后跟踪自己的话,那说明他对滨海的街道非常了解,甚至每个时间段的车流量都掌控得非常清楚。
就在高阳隐进茫茫人群的时候,他刚才乘坐的出租车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海波出租车公司下属所有车辆的司机请注意,请以下尾号车辆速报自己位置,117、256、986、554……无人乘坐请速回公司!”
刚才高阳走出银行后,银行大堂经理马上就跟了出来,见高阳上了出租车,他就记住了尾号。回去一开皮箱见到密密麻麻的钞票后,那个经理立马就报警了,由于此案今天早上刚刚发生,现在派出的搜索警力还都在,所以滨海市公安局第一时间进入状态,立刻派人联系出租车公司,查询目标车的位置。
让报出位置的九台车辆中,其他八台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用。听到554司机报出无人乘坐后,出租公司马上单线联系554的司机,也就是说,高阳在下车三分钟后,行踪已然被掌控。
此时高阳刚刚走到中环路派出所的门口,耳中已传来李亚廷的声音:“丢掉眼镜,然后到派出所三楼人事部,用我今天给你送去的假身份证去办理暂住证!”高阳听罢咂舌不已,这个金枪鱼还真敢闹……竟然让自己拿着假身份证去派出所办证?如果你的假证在这里还不能被查出来的话,那你真可以别做千门这一行了……办证去吧!虽然心里这样想,但高阳脚下却是一点都没有迟疑,将眼镜丢在手旁的垃圾箱中后,径直走进中环路派出所。
此时中环路公安局也已经接到出警电话,高阳在银行存款时候的照片被第一时间传真过来,中环路公安局的任务就是迅速布警中环路。与此同时,中环路封闭,外来车辆不许进入,内部车辆不许外出。
就在高阳走到三楼的时候,中环路公安局几乎出动了所有警力去布控门前路段,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文职部门。
“您好,我想办理暂住证,不知道都需要什么手续!”高阳上了三楼,很快就找到了人事部的户籍管理部门。
“哦!手续你都不知道?先把身份证拿来我看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电脑显示器,连看都没看高阳一眼。
就在这时高阳的微型耳机中又传来李亚廷的话:“把假身份证丢给办证人员后,迅速找借口出来,到旁边的中环百货买一套衣服换上。”
“这是身份证,”把身份证放到桌上,高阳又道,“对不起,肚子有些不舒服,我去下厕所。”说罢也不等那人答应,就径直走出。
就在高阳走进中环百货一件衣服还没有买到的时候,中环派出所户籍部张寿拿着高阳的假身份证,磕磕绊绊地跑到四楼所长办公室。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看到了身旁打印机上流出的彩色照片,在看到照片后,张寿整整发愣了60秒……几乎全市警力都在围捕的人,竟然来派出所办理暂住证!他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毫无疑问,张寿扑空了,他只能风风火火地又跑到一楼给所长打电话。
“所长!传真上的那个人我见到了。”张寿还将声音压得很低。
“在哪里看到的?”所长也显得非常激动。
“在咱所里!”张寿小声道。“哪?”那边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所里啊!刚才来我这里办理暂住证,我看身份证照片对上的,错不了!”张寿急忙道。“好!人你控制住没有?”所长问到关键的了。
张寿一愣后道:“现在应该在厕所……”
因为这个电话,中环路派出所刚刚布控的警力又全部撤回,而且是回去将自己的派出所包围。
在中环路派出所全体警员包围自己派出所的时候,高阳仍然一件衣服没有买到……不是他挑剔,只是因为现在秋装不好买!现在春秋的服装几乎全部下架,但高阳一身的寒病还没有办法穿夏装,无奈只能在商场中转悠,希望看到几款厚实点的衣服,要是实在没有,恐怕只有买件波司登羽绒服穿出去了!
“买好衣服后,迅速步行出中环路,到路过左转那里有一家机票订购点,去买最近的一班飞往乌鲁木齐的机票。”耳边又响起李亚廷的声音,但我们的千门主将一件衣服还没买到!而且金枪鱼老先生为了体现自己很牛,只是给高阳配了个单向传导的耳机……如果发生变故都没办法商量,无奈高阳只能快速地买了一套西装,然后他把自己原来上衣的衬底撕了下来,垫到西装之中。
在商场中将衣服丢到垃圾桶后,身上带出的五副塑料指膜此时已经用掉三副了。丢眼镜后换下了一副,拿身份证后又换下了一副,付钱买衣服丢衣服的时候又用了一副,用过的三副指膜并没有直接丢弃,而是被他装在左边的口袋当中。
买过机票后,耳机中迟迟没有传来金枪鱼的下一步路线,所以高阳也就不急着走,不远处就是肯德基,他决定进去休息一下二刚迈进肯德基的大门,耳边就传来李亚廷的声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所在位置,有肯德基和上岛咖啡,随便找个休息一下,现在我们要等一会儿!”
要了一份老北京肉卷,高阳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定,看着手中的肉卷,他嘴角慢露微笑。这是施妖昨天跟他强力推荐的,说是等任务结束要带他一起来吃,这、r头不管发现什么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与他分享,忽然他看到一个熟人正在向肯德基走来?
【第四章鹰雁会】
陈皿男从到滨海第一天就开始后悔,刑侦专业毕业的她一心想做一个刑警,可毕业后做局长的老爸竟然给自己安排了个档案管理工作,她多次要求调动,都被老爸以没有调动名额而回绝了。最后她只能求老妈帮忙把她调到滨海这边来工作。表哥是滨海市刑警大队队长,自己去他手底下总能找到喜欢的岗位吧!可没想到滨海之行竟然也如此不顺。火车上丢了钱包和证件不说,报到以后,竟然还是被安排了文职。
“哼!你不让我参与我就不参与了?我非要办这个案子不可!”陈亚男得知犯罪嫌疑人可能在中环路后,便偷偷地跑了出来,去中环路的出口处蹲守,可她出来的时候,银行拍摄的传真照片还没有过来。
匆匆跑出来后,才想到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堵截?但既然出来了就要去碰碰运气,凭借女人的直觉,她也能一眼认出猥琐的犯罪分子。
在中环路路口站了好半天,女人直觉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帮助。并不是女人直觉没有告诉她谁像犯罪分子,而是这直觉在暗示她……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怎么办?肯德基坐会儿吧,吃杯圣代降降温,可能是高温导致的直觉犯错。当陈亚男推门进来后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高阳!
“我们见过对吧?在火车上!”陈亚男走到近前试探性地问道。
“坐!吃什么?我请!”高阳微笑的话语肯定了陈亚男的想法。
“怎么能让你请呢,上次你借给我的钱我还没有还你呢,你还要什么我去买!”陈亚男也不等高阳回答就直接走向点餐台。
不一会儿工夫她便端着一大堆东西走了回来,发现高阳手中的老北京肉卷仍在,不禁笑问道:“你怎么不吃!”高阳也笑道:“我是买来看的!”
陈亚男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用餐巾轻拭了几下手心,然后伸出手道:“谢谢你上次帮我应急,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让我还这份人情。”
这时高阳的指头上还带着指膜,这要一握手敏感的人顿时就能发现,可人家女孩子都把手伸过来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伸手轻轻一握,随后立即扯开道:“客气了,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马长镫短的时候!”看对方的表情应该没有感觉到自己手指的不同,高阳这才稍稍放心。
“你是来滨海做什么的?听你口音不像是滨海人!”陈亚男一边说,一边从挎包中拿出钱夹,点出几张红票子递了过来。
“我来看朋友……不用这样了吧,给我一次发扬风格的机会吧!”高阳看着递过来的钱,苦笑道。“当时你能帮我,已经证实了你的人品与风格了,钱是一定要还你的!”陈亚男又将手向前送了送。
高阳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纠缠,无奈只能接过。
“你怎么每次都穿这么厚?”陈亚男还记得高阳在火车上的装束,此时见他大热天又穿西装,不仅好奇异常。,
高阳道:“有些人管这个叫行为艺术!”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搞行为艺术的!”陈亚男笑道。
高阳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是警察吧?来滨海休假?”
陈亚男想起这个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撅嘴道:“哪有?我是来上班的,可惜又派了文职,我特讨厌文职!”“文职还不好?女孩子都喜欢做文职的!”
陈亚男叹气道:“我要是想做文职就不会跑来滨海了。结果没想到来这还是被老爸给算计了。”
高阳笑道:“都一样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今天你不用上班的?”
陈亚男听罢压低声音回道:“上呀,但今天发生了一起大案子,所有警力都被派出来了!”她没有说自己是跑出来。
高阳苦笑道:“什么大案子,连文职警员都派出来?”陈亚男立马高声道:“别提文职的事好不好!”见高阳无辜点头她才继续道,“抢银行,不是,说诈骗也不行,就是有个团伙从银行中骗走了500多万。”
高阳假作吃惊地说道:“这可算是大案了,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吧,竟然敢去银行骗?”陈亚男喝了一口可乐,随后道:“更嚣张的还在后面呢,这群人骗走钱之后,竟然又来银行存钱,洗都不洗,竟然500多万全部拿来存……我也不清楚他们是太聪明了,还是太笨了!”
高阳苦笑道:“可能是间歇性脑残!”陈亚男听罢高阳的解释笑道:“我感觉也是。你帮我看着点,发现可疑的人就跟我说!”
高阳一愣后道:“什么意思?”陈亚男小声道:“犯罪嫌疑人现在可能就被控制在中环路段,我就是来这里堵截他的,但我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所以只能靠感觉喽!”高阳听陈亚男此说,顿时就明白了李亚廷设计这个章程的意图:自己的行踪暴露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出租车,在银行中留下正脸图像是他故意的,要不然还怎么看他助人逃脱的能力?看来自己下车的时候警察就知道消息了。派出所办证的危险举动是李亚廷设计的送虚假信息上门的手段,同时也是为了给他从中环路走出创造条件,要是没有派出所办证丢下身份证的事,估计他现在很难走出中环路。高阳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暗叹:“这个金枪鱼也确有一套!哎!真希望我的分析是错误的。”
“你看到可疑人了?”陈亚男见高阳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不禁奇怪地问道。高阳回神道:“还没有,你有什么发现没?”
陈亚男耸肩道:“最近烦得很,所以直觉就出问题了,现在就拿肯德基这个屋子里来说,我感觉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像……”
吃薯条,吃薯条……除了吃薯条高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除了他以外都像?现在高阳很能理解这女子的老爹为什么要让她干文职了。
“咳!既然你在办案,我就先走了。”高阳说罢刚要起身,就见对面的陈亚男面色一变,随后面色紧张地低声说道:“快过来挡住我,别让他们看到我!”
高阳先是一愣……挡住?随后回头顺着陈亚男的视线望了一眼,见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正在从中环路走出,朝这个方向过来。
“挡住你?”高阳真的很无奈,他自己还想找个人挡挡呢!
“快呀!让他们发现我就麻烦了!”陈亚男显得无比焦急,此时她把头压得低低的,刚才的话几乎都是嘴贴在桌子上说出来的。“好吧!”高阳如果没有超凡的心态,也绝对不敢以这种方法去验证李亚廷是否具有成为千门脱将的资格。他起身走到对面贴着陈亚男坐下,为陈亚男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他们过去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陈亚男仍然低着头。
高阳苦笑道:“你不是警察吗?为什么要躲同事?”
陈亚男道:“不是说过了吗?又让我做文职,我不想才出来自己来堵截嫌疑人的,他们要是看到我跑出来,肯定会让我回去的!”
那三个警察从窗前走过时并没有向里面张望。
“起来吧,人过去了!”“太感谢你了,看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举手之劳!”话音刚落,微型耳机中李亚廷的声音传来:“现在坐公交车回你刚才存钱的那个银行。附近就有156路,放心,是空调车!”
高阳暗道:“我现在最讨厌空调!”
就当高阳在中环百货里选服装的时候,中环路派出所内上演了一出让所有该派出所警察脸红的闹剧,他们包围了自己的派出所,并且持枪冲进局内所有的厕所,其中也包括女厕。
最让中环路所长下不来台的是,他表功心切,在自己还没有回到警局调查清楚的时候,就给上级领导打了电话。
于是就有了当上级领导风风火火地赶到时,最先映入他们眼帘的不是被捕的犯罪嫌疑人,而是提着裤子尖叫着跑出厕所的女文职警员。
“你们在想什么?谁让你们擅作主张的?我电话里怎么说的?布控中环路全段,你们呢?”分局长李云强把会议桌拍得叮当乱响。
姜所长早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抬手欲解开衣领凉快一下,但见局长那副架势,好像随时都有踢开椅子冲过来拍自己一顿的可能,无奈只能把抬起的那只手用来整理警容……
“李局,你先别急,事情是这样的,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李运强坐上这个分局长的位置已经四年了,破获的大案要案无数,下属的派出所何时闹出过这种笑话?其他分局的人都看着呢,自己这脸算是丢大了,越想越生气,这桌子也就越拍越狠:“你说?等你说完人都他姥姥的跑了!赶快把所内可用警员全部调出去。跟你说,这个案子,总局边局长非常重视,关键时刻不要在给我脸上抹黑了!”
姜所长急忙点头,然后迅速安排任务,让下属警员重新布控中环路,等姜所长把事情都安排完了。李运强才问道:“说说,刚才你是怎么得到那个人在你们派出所的消息的?”
刚才姜所长给李云强打电话的时候,就只说嫌疑人现在已经控制在了派出所内,根本没有详细说明。现在见李局长终于给自己机会解释,姜所长急忙喊来张寿,让他详细地说了一遍嫌疑人来派出所办理暂住证的事情。
“吕斋乔,这名字咋这奇怪呢?”李运强拿着高阳留下的假身份证仔细地端详了半天,随后又跟银行摄像头抓拍下来的照片对比了一番,然后点头道,“果然是他。他这样做明显是在跟我们叫板呀。去查一下他的户籍所在地。”
“现在是有照片,有资料,他根本飞不了。汽车、火车、飞机、轮船,所有线都给他断喽,看他还能往哪跑!”姜所长见局长的脸色缓和,这才敢走到空调前拉开衣领好好吹吹。
李局长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案子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对于这种高智商的罪犯,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这时张寿门也不敲就冲了进来:“假的!磁条和身份证号都是假的!”
“假的?”二人听罢都站了起来。
“既然你有重要任务在身,我就不打扰你了,再见!”高阳微笑着说道。
“就吃这么一点?”陈亚男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儿不舍。
高阳道:“我也就是进来休息一下,其实不饿的。”说罢高阳起身微微点头又招呼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肯德基。陈亚男忽然有起来送的冲动,但她马上把这冲动压了下去,两次相见,人家连你电话都不打听……你去送个什么劲?
156路公交车上,高阳坐在最后一排,耳边李亚廷的声音不断传来,无非就是一些到时候应该怎么样说,怎么样处理的教学篇!
摸清了李亚廷这局的套路后,高阳在掌控L绝对要比他强上百倍,哪里还用他来教导这些细节?现在高阳最担心的就是:事情会不会真向他想的方向发展?如果真发展成那样的话,这次滨海又白来了!
一个小时后,高阳来到原来他存钱的那个银行,此时已经将近八点,一般的银行早已经关门了。.有这家银行,因为存钱事件工作人员下班后还没走,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刚才的事情,就在这时高阳进来了。
“对不起,刚才有些急事耽搁了!请问钱数完了吗?如果数完了请帮我打到卡中!”高阳面带微笑地说道。
在场的银行员工几乎同一时间脑袋短路,警察刚走没一会儿……钱刚被拿走没一会儿……经理刚跟去没一会儿……这人竟然回来了!
“怎么还没数完?”高阳道。这时一个经理上前两步道:“先生,抱歉,现在银行系统的计算机网络已经暂停了,所以没法办理业务……”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高阳就道:“那样的话,我先不存了,把钱还我吧!”那人听高阳此说顿时无语,这时高阳见一个中年女人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已然悄悄后退到电话旁边,看来是要报警了,暗自一笑,心道:“就等你报警呢!”
“哦!我明白了,你们见我离开就把我的钱给私分了!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报警。”说罢高阳指了指他们,转身出门。
足足愣了十几秒钟后,才有人想明白急忙招呼:“快打电话报警!”
就在银行员工再一次给警察打电话的时候,高阳已经坐公交车离开了,现在出租车是坐不成了,出租车之间用对讲机交流非常方便,想必自己的事情已经在他们中间传开了,公交车还安全得很,再大的案子,也不会对市内公交进行监控的,那样会引起市民的恐慌。
中环路上行人不多,但两端路口处的人数却非常巨大,由于警方封闭了中环路段的车辆,所以有些市民已经感到一丝不妥,晚饭后无聊的就都围在中环路两端看热闹。
“怎么不在里面多找会儿?出来干什么?”刑警石柱茫然地看着边熊,他搞不清楚为什么队长要带着他们来到布控区的外围。边熊苦笑道:“那些分局派出所,抓个小偷小摸还凑合,一到大案要案的时候就完了,就他们那也叫布控?我想嫌疑人早都出了中环路了!我们向前面走走,看看有没有售票点!”
石柱道:“我们把飞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都设了监控点,没必要再去这些地方问吧?”一旁的张海东也附和道:“就是啦!管他在什么地方买票,最后总要去车站的!”边熊道:“我们现在警力不足,必须要有侧重点才行,想来对方如果看到中环路上的情况,必然会有所动作,欲早些离开。”
“对了!刚才好像有一家机票售票点。”石柱回头指着他们后方c
“哦?我还没注意,走回去看看!”边熊道。
就在他们返回的路上,正好遇到努力寻找女人直觉的陈亚男。
“别躲了。”看着急忙又要往里面跑的陈亚男,边熊苦笑道。
“哦?这么巧?表哥也来吃东西?”陈亚男挤出一丝笑容。
边熊笑道:“是大姑父不让你做刑警,跟我可没关系,你躲我干什么?你真的想干刑警?”陈亚男嘟起嘴巴斜眼瞪了边熊一眼。边熊见状继续道:“给你个机会吧,不过你可不许跟局长说是我让你参与这个案子的。”陈亚男一听高兴道:“真的?我绝对不说,要是被发现我就说我自己私下参与的!”
边熊转头对石柱说道:“柱子,把目前掌握的材料给亚男一份。”然后对陈亚男说:“给你安排任务,你在虹口分局管辖地段内,调查照片上的这个男的是否买过车票或者飞机票!”陈亚男一脸兴奋地接过资料,可当她看清楚照片上嫌疑人的模样时,顿时惊呼一声,资料连同手里的可乐一起掉在地上。
【第五章瓦岗香】
20时30分,高阳照李亚廷的安排重新回到旅店,李亚廷的说法是:“今天就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晚上O点左右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高阳也有些累了。回到酒店之后简单地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养神,迷迷糊糊地,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长白山小天池旁。
长白山是举世闻名的旅游景点,长白山天池海拔2100多米,是世界上最高的火山口湖,面积庞大,不愧天池之名,虽然长白山天池每日接待游客数万,但距离天池七公里外的小天池,恐怕现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超过十个人知道。
小天池方圆不过三米,成正圆形,潭水之清,俯望百米不浑,终年寒气缭绕。
在高阳与柳七长白山赌斗这两年,他最喜欢的就是晚上坐在小天池边,俯望而下,不知是何原因,这小小的一方水,竟然可以产生八个倒影,八月同辉的场面,恐怕只有在小天池的水中才能看到,也正因如此高阳才落下了一身寒病,无药可医。
模糊间高阳觉得自己好像又坐在小天池边,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知为何在慢慢变换,一会变成师爷,一会变成自己。
“千门的宗旨丢了,千门的信仰变了,找回千门就靠你了!”水中的师爷盯得高阳全身发麻,那低沉的话语更是如一座大山般压在高阳的肩头。
叮咚!门铃声把高阳从模糊的状态下唤醒,一看挂钟已经22点30了。
叮咚!门铃又响了一声,高阳长叹一声自语道:“哎!还是来了!”说罢下地打开房门,然后看都不看门外的来人,就径直走回床边躺下。
“先生,请问您需要服务吗?”一妖媚的女声传来。
高阳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平静地说道:“把门关上!”
“好的!”来人回道。“砰”的一声轻响,来人将房门关上,随后走到床边坐定,媚声道:“先生!让我服侍你洗澡吧?”
高阳带着质疑语气哦了一声:他坐起身来,把枕头靠在床头处,然后斜身靠在枕头上,双手环抱胸前,微笑道:“我洗过了,你直接脱衣服吧!…‘不嘛,人家喜欢鸳鸯戏水!”那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凑上前来,伸手就要搂住高阳。
“春雨惊春清谷天!”高阳看着那女人,微笑着说道。
短短的七字一出口,对方仿佛听见惊雷在耳边响起一般,愣在当场。高阳看着离自己肩头还有一米远的玉手接着道:“你是要用尾戒刀?”
“你是什么人?”那女人一改妖媚之色,退后两步沉声问道。
高阳苦笑道:“你来杀我,还问我是什么人?难道现在索命一门就没有规矩可言了?连对象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来做活儿?”
那女人见高阳有恃无恐地看着自己,便冷笑道:“识得姑奶奶又能怎样,大不了阎王那里再多一笔恩仇。”上前一步,脚踏床沿,借力而起,向靠在床头的高阳扑了过来。就在那女子脚踏床沿的时候,高阳悠然张口:“白露是我朋友!”语落之时,飞扑过来的女人已到身前,小指尾戒中弹出的短刀寒光刺眼。
砰!哎哟……没有鲜血,没有伤口,因为根本没有出刀:就在短刀离高阳的脖子只差几厘米的时候,那女人突然收回了尾戒刀,但尾戒刀易收,飞扑出去的身形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空中停顿的,那两种声响,就是她砸在高阳身上的声音与高阳痛苦的叫唤组合而成的。
“起码有一百一十斤吧?”高阳说罢还咳嗽一声,很像是在向那女人证明她的体重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创伤。
那女人一个侧身从高阳的身上翻落下来,随后又走到床边站定,沉声问道:“你认识白露姐,有何证据?”高阳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肋骨,苦笑道:“不知道我清楚她胸前的寒刀挂水刺青算不算证据!”
那女人听罢顿露迷茫之色,喃喃道:“你竟然真认……”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迷茫被滔天的恨意所取代,玉齿微磨,恨声道,“你是高阳?”
高阳点头道:“是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谷雨!”那女人仿佛没有听到高阳的话一般,满目怒火地盯着高阳,一言不发。
“白露以前跟我说过,她在节气堂中,最好的姐妹叫做谷雨,所以我猜想你一定是她,要不然别人即使恨我,也绝对恨不到把自己牙根咬出血的地步!”高阳仍然一脸笑意地说道。
“高阳!我答应过白露姐不杀你,今日算你命大,虽然二十四节气堂,四季分舵的人不会动你,但像你这种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早晚都会死于非命,死后尸骨无存。”谷雨知道高阳身份之后,已然尽失分寸。
高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道:“把你的雇主叫过来,然后你就可以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死于非命,我必然会尸骨无存!”
谷雨狠狠地擦拭了一下嘴唇上咬破唇口流出的血迹,转身走了。
“顺手关门!”高阳轻声地招呼了一声,可对方并没有按他说的办。
高阳苦笑自语道:“你这样出去,别人一定以为你服务后,我没给小费!”自娱自乐地讲了一个冷笑话,但也缓解不了心中的一丝压抑。白露!这个被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被唤起后,再想埋藏就绝非朝夕之事!
走廊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虽然步伐之间的间隔很短,但高阳仍然能听出来者心态上的迟疑。
李亚廷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
“坐!”等李亚廷回身将门关上后,高阳指了指床边的沙发。
“我现在在想还要不要杀你!”李亚廷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高阳语带同情地说道:“你杀不了我!”李亚廷听罢,从怀中掏出一把上了消音器的手枪,拍在沙发的扶手上,问道:“我什么杀不了你?”
高阳道:“你错在不应该请杀手,应该自己动手!”李亚廷用力抽了一口烟,顿时大半根烟就只剩下一个烟屁股,他随手将烟头弹向对面的粉墙,在撞出一团火花的同时他说道:“我现在自己动手也来得及!”
高阳摇头道:“来不及了,她不会让我死!”
李亚廷奇道:“谁?”“我!”阳台门外,传来谷雨的声音。
李亚廷真搞不清楚自己雇来的杀手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任务失败不说,此时竟然还掉头帮对方了。“你认为你能阻止得了我吗?”李亚廷把枪端起,对准高阳的额头,冷冷地说道。高阳看着李亚廷的枪口,平静地说道:“她非常希望我死,而且还是尸骨无存的那一种,可惜呀,她不会让我死在她的眼皮底下,所以我才说你请杀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就在陈亚男把手中的资料掉在地上的同时,李运强也把桌面的茶杯扫落在地,他气呀,这罪犯太嚣张了,弄张假身份证来警局忽悠人不说,还把名字弄成“驴在瞧”!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给我……”就在命令刚下到一半的时候,腰间的手机响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边熊的手机也响了。
犯罪嫌疑人已经离开中环路,脱离警察的包围圈,又在普陀分局管辖区出现,而出现地还是他存钱的那个银行,人家回去竟然是要告银行的……告他们黑了自己500多万!
“太嚣张了!”边熊挂了电话后,用力攥紧拳头。
陈亚男此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直到边熊又招呼了两声后她才猛然回神。“队长……这个人我刚见过!”陈亚男面无表情地看着马上就要隐没在高楼缝隙之间的夕阳,沉声道。
滨海市公安局针对“7-31诈骗案”第二次布警分析会议在当晚九点召开,这次参加会议的还多了一个与犯罪嫌疑人有过接触的陈亚男。
“嫌疑人下午的举动,几乎打乱了我们所有的二线安排,我认为我们有必要重新设定二线布控计划一”边熊在幻灯机前沉声说道。
投影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滨海市的地图,这是警用地图,图上除了各条主干支干道路外,显示的都是公安局、派出所和大中小型旅馆。
只听边熊说道:“从时间上分析是这样的,嫌疑人从银行存款出来后,打车前往中环路段。此时大约18点。嫌疑人18时30分到达中环路派出所,留下假身份证后离开,到中环路口的肯德基坐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离开后大约20时又出现在普陀区的银行当中。”
听完边熊这种毫无意义的分析后,下面坐着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边熊停顿了一下后果然继续说道:“那么说明他离开肯德基后,一定是坐公交车返回的,我算了一下时间,他的乘车路线只有一种,156路根据当时的路况是完全可以与这个时间相符的。’
“嫌疑人清楚出租车已经不再安全.那么他离开银行后必然还会继续乘坐公交车或者步行,此时是晚21时,也就是说嫌疑人离开一小时后。在那个附近的公交车也已经全部停了,所以我分析嫌疑人现在的大致位置应该是……”说着边熊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圈道,“一个小时的公交可以让他走很远,所以我这个圈子显得大了一点。”
此时,陈亚男忽然说道:“犯罪嫌疑人第二次返回存钱银行后,银行几个人在?”边熊道:“我们已经派人过去蹲守那个银行了,当时我还真不太清楚。”
陈亚男说道:“我感觉你没有必要画这么大的圈子,我们应该去问一下银行的工作人员,是否看清楚嫌疑人是怎么离开的。你就这么确定他是坐公交车,万一是要打车或者自己开车呢?”“嗯!小陈说得很对,我马上联系那边的人!”边熊跟下面的两位分局局长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出了会议室。
虹口分局和普陀分局这次被安排的是协助侦查,所以会议是由边熊主持的。就在边熊出门打电话的时候。陈亚男从座位上站起说道:“我见过嫌疑人,他在肯德基的近三十分钟,我都在他的身边,当然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他是‘7·31事件’的重犯,我想针对他的性格做出一些分析假设!”仍然是那种柔而慢的语调,听众们没有心焦烦躁的感觉,这种语调仿佛可以直击心灵,即使她此时讲的是案件分析,但闭眼聆听竟不亚于天籁之歌。
陈亚男说了一半.的时候,边熊推门走了进来,直截了当地说道:“嫌疑人离开的时候是坐的285路公交车。”说罢在幻灯机上找出另一种公交线路分布图摆上,然后用红笔画出285路行驶路线,说道,“晚上我们的任务就是,查巡这一段所有的旅馆、网吧、洗浴中心。”
“我要求参加!”陈亚男道。
李亚廷冷声道:“你谷雨也是世界上排得上名号的索命人,竟然如此没有行业规矩?”谷雨在阳台外沉默,李亚廷还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急忙加码,“现在我也不需要你继续完成你的任务了,而且也绝对不会对外传出你任务失败的事情,你走吧,我自己解决!”
高阳笑道:“我建议你开枪,晚了会出现问题的。你没看过电影吗?”
李亚廷见谷雨仍不说话,稍稍放心,盯着高阳道:“你很想死?”高阳道:“我死不了!”话音未落,通往阳台的简易纤维门忽然“轰”的一声,飞离门框直奔沙发处的李亚廷,同时谷雨脚蹬阳台,身体跟在纤维门之后,也扑向他。
“砰!”消声器下,枪声还没有灯泡爆炸的声音大,但子弹穿透纤维门打在床头门板上的声音却是清脆得很,不过此时还不到23点,旅馆嘈杂声很多,枪声也就显得并不那么刺耳了。
谷雨现在整个人贴在直立的纤维门旁,右手从侧面伸到门的另一边,左耳耳垂处滴下的鲜血,给白色的T恤上点缀出几朵殷红的梅花。
“啊!”李亚廷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之声后,猛然倒坐在沙发上。
门被谷雨轻轻地立在墙角,手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手中。望着她沾满血迹的尾戒,高阳苦笑道:“他还没决定开枪呢,你为什么要动手?”
谷雨恶狠狠地看着高阳道:“高阳,我告诉你,我救你完全是因为白露姐。”高阳淡淡道:“我知道,因为白露,你们二十四气节堂不会杀我,所以我刚才没有躲你开的那一枪!”
枪洞就在距离高阳颈边不远处。几乎是擦着肩膀打到床头的靠板上的。谷雨闪现出惊讶的神色,她没有想到高阳竟然看得出来。这一枪是她用右手在门后开的,当她冲过去的时候,李亚廷根本没有开枪的意思。见门板向自己飞来,李亚廷下意识地要拔出腰间的佩刀,但手刚接触到刀柄,尾戒刀便已经划开了他的颈部皮肉。随后谷雨夺过手枪,隔着门板向后开了一枪。
这一枪是要杀了他,还是要吓唬他一下,现在连谷雨自己都说不好。
“是要吓唬他一下吧?要不然我的枪口再低一点,既打不到自己耳垂,也正中了他的心窝!”谷雨茫然地看着那个床头的枪洞,这样想。
李亚廷左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一丝鲜血正在从他的指缝滑出。
高阳看着李亚廷道:“你可能认为杀了我们,你的雁尾子就可以在千术界独大,你也可能认为杀了我,你就可以抹去下八将的名头。”李亚廷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谷雨这一刀有分寸,还是他躲避得及时。这一刀只刮开了他的皮肉。高阳继续道:“你今天下午的一系列举动,并不是想让我逃走,而是在安抚我,以便等待你手下传来的消息,还有就是等杀手来为你工作。如果我分析不错,你应该是雁派葛系传人,你所使用的千术多局限在声东击西和出其不意之上,灵动有余而应变不足。但稍加培养定然可以胜任千门脱将之职。唉,可惜,可惜!”
李亚廷圆睁双眼看着高阳,等高阳说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由于颈部皮肉被划开,所以这一笑将伤口拉开,鲜血片刻工夫就将前襟染红。
高阳也笑了:“你可能认为失败的仍然是我,虽然你没能杀了我,但却杀了我的三个兄弟,而且下午的行为造成了警方的全城封锁。我必然也难以逃脱。”李亚廷听高阳说出这些,笑得更厉害了。
高阳语气中带着无奈,又说道:“我刚搬到这个旅店的时候,就跟火将打了个电话,只跟他说了两句而已,但这些已经足够了。我告诉他:‘小心误点瓦岗香,独脱我有张良计。…听到这里,李亚廷面色一变,沉声道:“好!我认栽了,我的命你可以拿去,但希望你给我手下兄弟一条活路,我愿受三刀六洞!”
江湖人最重义气,所以在多数帮会的堂口中,不仅要设有祖师爷的灵位,还要设有古时以义气为先典型人物的香台。
只要是外八行的江湖人,在祭奠之时都要烧拜祖香和义气香,喝血酒也分两种,分别是表心血和同心血。这拜祖香就是祭拜祖师爷的。拜祖香的烧法各个门派都不同。但义气香外门行中却是共通的,都烧三炷半。
这第一炷香是烧给春秋战国时期的羊角衰和左伯桃。当年这两个人相伴去投奔楚国,走到半路衣食缺乏,只够一人维持,左伯桃为使羊角衰顺利抵达楚国,就自尽而亡,把衣服食物都留给了自己的朋友,舍命助羊角衰成就功业。古人之风,至今令人动容;其余两炷香,分别是烧给桃园结义的刘、关、张以及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他们既有兄弟之“义”,又有君臣之“忠”。
最后的“半炷香”,则是烧给瓦岗寨的一众好汉。瓦岗英雄为何不能受全香?原来隋唐年间,隋炀帝无道,贾家楼四十六友结义造反,聚义在瓦岗寨,挑了旗号,要替天行道,讨伐不义。可后来这伙人归顺李唐,唯有单通单雄信宁死不降。在被押到法场行刑之时,他的结拜兄弟里,只有秦叔宝一人来法场相送。所以瓦岗之义结局不全,只能供奉他们一半香火,以警后人。
李亚廷听高阳说自己误点瓦岗香,内心就是一动,入江湖拜祖宗,进香堂后第一件事就是师父讲解义气香。“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兄弟不在乎人多势众,关键是看大家是否义字当头。李亚廷感到自己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内心后悔,才有认死一词挤出。
高阳摇了摇头随后说道:“你把雁尾子拆了吧。有祖祠就去放血,有香堂就去拔香,我不杀你!“放血拔香”就是让他退出这个门派。正规的江湖门派,入门之前都有一个拜祖插香的仪式,有些门派是容许门人退出的。有些门派干脆是有人没有出。有句话叫“千金难进,万金难出”,就是形容这样的江湖门派的。
李亚廷起身向高阳一抱拳后说道:“我这次不仅输了赌局,还输了脸皮。更重要的是我也输心,既然贵上留我性命,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日起我便停了设局和撕网的工作。”说到这里,李亚廷停顿了一下,弯右手从后腰处抽出一柄短刀立在胸,仰望屋顶沉声道,“雁门李亚廷禀祖师,我入门三十三年,未建寸功,今与人赌斗,一败涂地,应约退出江湖,从此双手永不再摆山字。”“山”字出口,只见他右手刀猛然一晃,左手拇指应声而落。
高阳就在李亚廷挥刀之际,忽然上前一步,俯身接住李亚廷斩落的手指,道:“这曾擎天托山的金手指,埋于黄土太可惜了!弃了千门的手艺,你李当家在江湖上仍然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我只让拔了千门的香,至于外门行的江湖,随便你!”说罢将断指递了过去。
李亚廷断指处鲜血如泉,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挥刀之际他便已经将拇指对着自己的方向,所以溅出的鲜血也多数都喷到了他身上,做外门行的无论何时都会警惕,绝对不能把血露了!所以谷雨用肩膀接住了耳垂滴下的鲜血,李亚廷断指之时也改了朝向。
高阳此举李亚廷当然知晓其中含义,可当下只能道:“既然贵上如此大义,那咱们以后江湖再见。今夜警方必严查285路沿线的旅店宾馆。你也早些离开吧!”说完李亚廷接过断指走到抽屉边上,然后从抽屉中拿出两条酒店卖的新毛巾,一条绑手,一条围在脖颈处,以掩伤口。
“你还不走吗?”高阳目送李亚廷离开后转头对谷雨说道。
“哼!妇人之仁,真想不通你是怎么活这么长时间的!”谷雨从口袋中拿出一卷红色的胶带,对耳部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高阳严肃道:“神魔一念,他想杀我独霸千道乃成大事者所图,非小人之举;计划失败后,能坦然面对,乃丈夫之态!此等男儿如今的江湖已经越来越少了。我岂能因此事杀他!如果我看不透他的连环套,那死了也是活该,呵呵!我若死了不正合你们节气堂的意?”
“哼!如果你想保住性命的话,就快些离开滨海,我节气堂不杀你,可并不代表索命一门不与你计较四年前的旧事!”谷雨看了看高阳后走上阳台。
谷雨的身影刚隐没在夜色当中不久,阳台处传来一阵噗噜噜之声,高阳走到阳台边上,见一只灰鸽正落在外面,鸽子的胸口处挂着一个白色的纸筒。
高阳把灰鸽托在手中,轻轻地摸了摸它背部的羽毛。刚才接李亚廷断指的时候,手上沾了不少鲜血,没想这下竟然全部擦到了鸽子身上,高阳苦笑着对鸽子说道:“你一路辛苦,可我不仅没有好好款待你,还在你身上留下血腥之气。实在抱歉!”说罢摘下鸽子脖子上挂的纸筒,轻扬双手将它送人天空。
“出青山,四路艳,唯秋道,否南拓。”纸条上只写了十二个字,外加一个符号,一个用简单一笔勾勒出的鸽子符号。高阳看完后把纸条送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道:“生子,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飞鸽传书的正是千门风将王龙生,王龙生在入千门之前就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灰鸽子一门也是传承了五百多年的外行门派,所以高阳进入江湖之后第一个就是按照师爷的交代,寻找“灰鸽子”。因为高阳的师爷,也就是上上代的千门主将分析,“灰鸽子”一门很可能是由明朝时期的千门风将立起的。
高阳找到王龙生后,虽然对探祖寻根的探讨没有什么结果,但二人兴趣相投。当王龙生知道高阳的远大目标之后更是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当下便与高阳、华亮三人一起,结为兄弟,从那天起“灰鸽子”也正式并入了千门。
“灰鸽子”是一个卖消息的组织,这就要求必须有庞大的人力资源和快捷的消息传递方式。清朝早期,“灰鸽子”曾一度垄断国内外所有名驹,相传康熙帝第二次亲征葛尔丹时的御驾就是跟“灰鸽子”讨来的。
二十一世纪,一条消息隔数万里都可以在几秒钟内传达到。这无疑给灰鸽子这种靠马匹、车辆和鸽子等途径传递重要“货物”的老门派以极大打击。即使是这样,王龙生这次仍然选择了最原始的飞鸽传书,而且还写得蒙蒙咙咙。短信中说的“出青山,四路艳,唯秋道,否南拓”看似像一个四句的、描写山中景色的打油诗,而且格律还极端错误,但其实里面大有文章。
“除轻伤,四路严,唯求盗,否难脱。”这才是王龙生要表达的。
千门除将张磊受了轻伤,滨海的公路、铁路、水路、空路都戒备森严,现在恐怕只有求一下盗门给想想办法,否则真的很难脱身。
“四路严?我倒要看看他能严到什么程度!找盗门?现在恐怕盗门正在寻咱们呢。估计这个时候那个连环局已经起到作用了。”
【第六章巧脱身】
7月31日23时55分,高阳没对房间做丝毫的处理就离开了。这倒不是他托大,首先警察就不一定能找到这里,即便是找来了,他用的假身份证登记;就算警察知道他昨天晚上住在这里,他也不准备去对房间进行清理工作,他清楚自己即使去伪造现场,也不能拖延多久。毕竟他是千门主将,学的是运筹之道,而不是脱将那种神鬼莫测的逃脱技巧。
8月1日凌晨0点15分,他到一家KTV找了个包间,休息一晚。非常时刻,KTV相对安全,毕竟被围捕的罪犯很少能有人还有心情去唱歌的。
8月1日凌晨3点10分,虹口分局江城派出所警员在对管辖地段的旅馆进行检查时,在510房间发现血迹,同时房客不见了,阳台门还被卸了下来,屋中有枪洞两个。因这旅店正好也在285公交线路上,所以警方相当重视此案,力求在此案上找到突破口,好将两个案件并案侦查。经过专家和模拟小组长达三个小时的商讨后,他们认定这间屋里在昨夜12点前后曾经发生过枪战火并,并有人受伤,子弹壳在屋中只有找到一枚,模拟认定了纤维门上的枪洞和床边上的乃一枪所打。但这是旅店,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住宿或者洗浴,所以查询指纹印记等工作非常难。虽然住宿人用以登记身份证也是假的。但也不能因为都是假身份证就认定是一个人所为。
就在新发现的突破点又陷入胶着的时候,陈亚男来到现场,当她看到现场垃圾箱中的肯德基老北京包装后,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感觉,说不上这是失落还是痛快,是迷茫还是兴奋。“并案吧,我敢确定他曾经住过这里!”陈亚男小心地绕过几个用特殊工具清扫地面的工作人员,来到阳台上。
一片沾满鲜血的鸽子羽毛正在墙角处静静地躺着。陈亚男回头瞄了一眼,见大家都低头忙着自己的活,便蹲身将鸽子羽毛捡起攥在手心。
8月1日早7点,高阳从KTV出来后,问了路径直接坐公交车来到某戏曲学院。到达戏曲学院之后,他直接找到京剧表演学院的院长。
虽然滨海各大院校都已放假,但仍有好多学生在校。所以当高阳丢给院长一万块订金后,那院长很快就帮他凑了一个三十人的表演团队。
“燕先生呀,我找的这批人可都是我院的尖子生哦,不过嘛他们正规舞台的次数还是少,这次是给名角帮腔,如有不到你可要包涵哪!”
高阳惯用的假名号叫做“燕伟”,身份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这次他声称自己是湖州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因市内城际公交线路全线通车,所以请了京剧名角喝庆。但戏码过大,导致龙套和二线演员不足,所以这才来邻市滨海招人,又说什么该校乃国际名校,培育出了不少戏曲名家,所以才寻到这里。
那杜院长见人家先把订金甩过来,而且还称这只是给组织者的一部分,学生的劳务他会另算,而且还要自己带队前往,当下便爽快地应了下来,激动之余也就未看政府应开出的凭证。
高阳笑道:“这些问题都不大,只是……怎么说呢,也不怕您笑话,其实两天前我就接了任务过来了,但刚到滨海见了见朋友,一起玩了玩就未着急办事,今天早上市长秘书打电话过来,说下午就有彩排,让我快些带人过去,真是急人呀,还希望杜教授能快些组织,能让我完成任务!”
杜院长听高阳说完脸上顿时露出心领神会之笑,为公家办差出来哪有不消费的,看来这带帽子的小伙子定然是潇洒了两天忘了任务,此时才会如此着急,当下拍着胸脯说道:“燕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学校有专门的演出车辆,从这里到湖州也不算远,下午肯定赶到。”
随后问了高阳要彩排的戏码,以便准备服装道具,高阳对这些早有准备,当下说了两条重妆大戏。
杜院长带人忙碌的时候,高阳拿出连手机卡都没有的电话假装拨了一下,说自己下午肯定能赶回去,由于学生放假,招人非常麻烦,所以才耽搁了,最后挂断电话时,高阳说道:“杜教授,学生们自己上妆的水平如何?”
杜院长道:“需要带妆走?”高阳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时间紧哪,要不让孩子们按戏码带妆吧,我给加钱!”说完又塞了5000块。
杜院长接过钱后看了看张数,道:“这天气化重妆热是避免不了,但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也该让这些孩子体会一下老一辈艺人的艰辛了……”
高阳心中暗笑:“这都哪跟哪呀,不过你应下带妆也就好办了!”
事情说完后,杜院长又去安排了各人的角色戏份,随后组织分组上妆。
直到上午10点前后,总算准备得差不多了,在高阳的催促下,一行三十二人坐着滨海戏曲学院的演出专用车,从滨海市直奔湖州。
湖州地处Z省东部,距滨海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但这不是高阳选择湖州的主要原因,他之所以选择逃向湖州,是因为湖州有一位无论是在外八行的江湖,还是在如今的社会上,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高阳此次需借他之力。
就在车开到滨海市西郊的时候,高阳忽然接到电话,上面又有急事安排,需要马上返回滨海市区。
“杜教授,你先带着学生们过去,直接把车开到湖州市政府门前,到时候会有人接你们的,我去办点事!对了,我手机没电了,谁借个电话我用,回头给他充五百块话费!”高阳话音刚落,七八个样式各异的手机递了过来……
高阳在西郊外,离警察支路布控点只有l公里不到的地方下了车。此地前行200米就是一个是四十度左右的弯道,过了弯道再前行3公里就出了滨海了。滨海市警方的布控点,就在过弯道500米的地方。
高阳下车后并没有马上折回市区,而是慢悠悠地继续向前,直到弯道附近他才停下来,前方的收费站处,各式的车辆排了好大一条长龙,警察都扮成交警查车的模样,一辆一辆地排查着。
高阳拿出借来的手机拨通了滨海市公安局的电话:“咳!您好,请问这是公安局吗?我要报警!”
8月1日7点,虹口路派出所警员在中环路口处的机票代售点调查得知,有一个疑似嫌疑人的男子昨天下午在这里买过一张去乌鲁木齐的机票。打票时间与嫌疑人离开中环路的时间相符。
8月1日7点20分,滨海刑侦大队联合二地分局再次召开案件分析会议。在加强对机场监控的同时,还需要排查各大医院,调查枪伤人员。
8月1日10点50分,公安局接到某戏曲学院学生的报警电话,声称今早有一年轻男子来校雇演,请了三十个人去湖州带妆演出,同时自己也化了妆,而他无意中在化妆间发现了那个男子遗留下的血衣,他很担心自己和同学们的安全,所以才偷偷报警。
接警人员清楚事态的严重,马上向上提交,公安部门第一时间派人去滨海戏曲学院调查,同时告诉在滨海通往湖州的各路警员密切注意某戏曲学院的演出车辆。命令刚传达出去就有路段回消息说,那辆车刚出滨海市不久,车内三十一人全部带妆。
“追!”第一道命令刚下不久,派去某戏曲学院的警员也传回消息,报警人说的属实,今早确有一人来雇演。询问几人后,都说与照片上的人相像。但没有联系到报案人员,报案人的手机已经关机,他们拿手机号问了他的同学。据他同学说,这个报案的学生也是一起去参加演出的。
报警电话打完后二十五分钟,高阳远远地看到收费站的警察全部开车追了出去,不仅暗笑道:“天罗地网?呵呵!”随后他在路上拦了一辆私家车,高额路费下,车主当然没有理由不同意他搭车。
13点30分,戏曲学院的大巴车终于被警察追上。就在全车三十一人三十个带妆演员都在路边清洗脸谱的时候,高阳所坐的私家车正好超过他们。
“这群可怜孩子!”高阳看了看手里借来的手机,本想开窗丢出去,但想想又算了。卫星定位系统?我就让你们知道我在湖州又能怎样?
8月1日14点。滨海警方查明,以燕伟为名的嫌疑人在10点40前后下车,并使用借来的电话报警。
8月1日16点。千门主将高阳,从滨海警方的天网中脱出,来到中国著名的文化名城湖州。
湖州在常人眼中只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但在旧姓江湖人的眼中,却是一方自由之土。明朝初期,朱元璋登基之后以倾国之力打击江湖外门行。外八行受到波及,后来多亏沈万三援手,这些江湖人才没有完全被灭,各门行当才留下香火。众人为了感谢沈万三之恩,定下协议,在沈万三的老家湖州地,不许任何江湖人办理任何江湖事,此规定代代传承直至今日。
虽然说从明朝开始江湖上就有“湖州不谈江湖事,绿林恩仇远湖州”的说法,但现在的江湖跟以前已经不相同了。旧姓江湖势力的衰退,导致了各宗杂门帮派的出现,他们可不管老江湖的规矩。所以到了湖州还不算真正的安全,但只要到了沈万三故居那就是绝对的安全了,因为这里有沈家人看护。
当然了,高阳这次来湖州并不是避难,滨海的乱子虽然不小,但还远不到让千门主将他乡避难的地步。他这次来湖州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来看一个近三年未见的朋友,二是想了解一段他认为的误会。可高阳却不知,他的湖州之行,不仅引出了一场多年未现的江湖争斗,而且还使那段“误会”越来越深。
究竟高阳会在湖州引起怎样的江湖争斗,又怎么使那段“误会”越来越深,请看老财“千门八将”系列之二《百鬼夜行》。
文/疯流财子
自古以来,天下便有三教九流之分,但无论是释道儒三教,还是上中下九流,人要生活,都必有一业在身。
天下行业林立,大体可划分为三百六十五小行,七十二大行,所以俗语中有“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的说法。
但还有一些不入天下百行的门道,却存在于三教九流的手艺人当中,其中最有代表性并且组织庞大的八门行当,被人称作“江湖外八行”。
千门:蓬莱山人
外八行中最神秘的是千门。
千门古称虔门。乃伏羲老祖灵山传道之时所创,初衷是以虔诚之道教化世间苍生万物。女娲造人后,补天而去,伏羲住世观黎民苦厄,而设虔门,希望能传下思想,铸万民之信仰。后来虔门大禹运虔之道“妙”得天下。世人有感大禹所为,便把“虔门”变称为”千门”。
盗门:昆仑山人
外八行中最大的就是盗门。
天下很多没有本钱的买卖都可归类于盗门,无论是走千家过百户的飞贼土鼠,还是占据一方、拉杆立旗的响马流寇,甚至包括荒郊野岭挖坟掘墓的摸金术士,这些都算是盗门之人。
索命门:三塔山人
外八行最血腥的就是索命门。
索命一门的祖师是荆轲。但索命一门以前可不是金钱换命的理念,无论是荆轲、专诸,还是无名、百韧,这些历史上有名的刺客无不本若为民为天下的信念去做那明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伟大事业。
兰花门:王母山人
外八行中最特异的就是兰花一门。
兰花门的特异之处在于都是女人,兰花门中人都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妓女。相传此门的祖师爷乃是管仲。虽然兰花一门全是以卖色为生的女子,但并不是所有的妓女都属于兰花门。兰花一门脱身于官妓,也就是说私妓是不属于兰花门的。
蛊门:祁蒙山人
外八行中最恐怖的就是蛊门。
蛊门中术术多样,种种都透着邪气,人们最耳熟能详的就是赶尸蛊术。赶尸一术起源于湘西,相传最早是由蚩尤所创。蚩尤在涿鹿与黄帝决战,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活人和伤兵全部撤出战场后,蚩尤站在死人堆中对军师说道:“我等万不能让众兄弟埋骨他乡,你送他们回去吧!”于是军师手持招魂符,前方引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便一个一个都站了起来,向故里而去。
销器门:蜂窝山人
外八行中最让人感到惊叹的就是机关门,也称销器门。
机关秘技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鲁班造出的第一台木牛流马便属于机关一流,直到三国时期诸葛亮偶得制造图,才使这神奇的天然无公害无污染的交通工具重现人间……但这两个人却都算不得机关门的祖师,真正创立机关销器之术的是祖冲之。
明朝中期,土木堡之变后瓦刺大军围困京城,机关门应外八行千门邀请加入明军神机营中,立下汗马功劳。
红手绢:庐山人
外八行中最梦幻的门派是红手绢。
红手绢通俗的说就是戏法,中国的传统戏法,也可以叫做障眼法或者幻术。红手绢一门的幻术与西方魔术差别很大,就单看现在红手绢一门流传于世的低级幻术,丹、剑、豆、环。这些戏法讲究的都是“上下翻亮,经外交代”。把双手的前后左右都亮于观众的眼前,道具的里外也都让别人看个清楚,然后再进行操作:魔术的手法讲究的是“上指下掏,左亮右操”。当魔术师一只手指向某处的时候,你去观察他的另一只手吧l他的另一只手一定在掏某些埋伏。
神调门:称巫山人
外八行中最诡异的门派是神调门。
神调门还有一个称呼叫做巫门。据说神调门的祖师爷是曹丕之妃甄氏。相传曹植那首旷世之作《洛神赋》就是描写了甄氏在施展神调秘技时候的英姿。
“神调”也就是我们常言的”跳大神”,神调一门中,男人叫巫公,女人叫巫婆,由于这个行当都是二人合作,一唱一跳,所以也将唱歌的人称作神调歌者,将跳神的人称为“神调舞者”。
千门规矩
千门的大局也有很多限制。都是当年伏羲老祖定下的规矩。
三十六大局中,有十八局必须八将俱全才能施展。
其余十八局必须有五人以上。这就是千门局中所谓的“少五不做”。
低于五人的时候只能用“千门抄水术”。
就是因为“少五不做”的限制,诸葛亮为了蜀汉江山才不得不向祖师爷告罪,一人独挂七张缥缈将才牌施展旷绝天下的千术。
千门上八将雁尾子初成的第一局也有说法。
第一局被称为。四余活”,又叫“缘活”、“冤活”、“怨活”、“愿活”。必须谨慎而行。
诸葛亮的第一局给了刘备,这就是“怨活”。刘备白帝城托孤,诸葛逆天而行几次兵出祁山,每次都是做新局去拆自己的旧局,自己跟自己斗。诸葛亮确实智冠天下,但他就是看不透阿斗扶不起。
韩信祖师第一笔就是“冤活”。韩信国土无双,但就是不懂“侯不负汉,但汉忍于负侯”的道理。最后落下了一个不得全尸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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